不如安心做鸳鸯(140)

寻常人等总是易被皮相所迷惑,而一时之间难察事物本质。

——所幸的是,谢无涯生就一双洞察世事的眼,极是板正严肃的拒绝了这门亲事,并不曾被叶初尘的口舌皮相所惑。

关斐随着叶初尘走了这一遭,毫无所获,不知为何,竟然长出了一口气,道:“谷主这下可以回去歇息了吧?”

叶初尘双目炯炯,道:“不是说谢描描那小丫头号称千杯不醉么?今日天清气朗,正适宜三五知已好友举杯小酌,你与她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将来都是本谷主帐下左膀右臂,不如今日相请她前去本谷主院内对饮如何?”

关斐一颗心七上八下,苦着脸似不能置信:“谷主你莫非?”

眼见叶初尘面色不善,将喉咙里那半句“准备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垂头丧气领命前往。

谢描描有日子没见过关斐,听闻叶初尘请她饮酒,对于昨日他及时出现,解救她于姬无凤的无敌大刀之下一事颇为感激,欣然前往,倒令关斐忧心不已,眼见她入毂,惧于谷主威势又不敢出言提醒,那面相不由带了三分苦意。

谢描描瞧在眼中,不由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苦瓜脸道:“关斐,没想到几日不见,你见了我居然是这副模样!”又洋洋得意笑道:“怕了姐姐我了吧?你不光拳脚无力,赢我不过,便是喝酒划拳,怕也是熊包一个吧?!”

关斐给她激得面皮红涨,狠狠心道:谢描描你这个无知的丫头,你就等着被人扒皮拆骨吧!

谢描描哪知他心中所想,见得关斐这般颓唐模样,只当他酒量不行,寻常时候三人极少一起喝酒,对他的酒量她倒知之甚少。此时想着将关斐灌醉的种种可能,欢欣鼓舞,及止进了叶初尘的院内,那面上尚有五分笑意未褪。

正是暖春时节,闻蝶谷本就是四季如春之境,处处浓荫匝地,花香袭人,彩蝶蹁跹,又加之叶初尘院内阔朗,不过二三侍卫与三五略有些姿色的侍女,院内花圃一色的白花,不分品种只重颜色,娇白浓绿相衬,看着实是清凉满目。惟正对着厢房窗户之处栽种着一棵桃树,高约有一丈左右,现下正开的粉芳菲菲,灼灼其华,云蒸霞蔚锦簇非凡。

叶初尘一身白色锦衫端坐在桃树之下,袖口领口难得金色云纹叠绣,修长食指与中指之间正夹着一只玉色的小杯,与手指浑然一色。有陈酿的芳香味道正慢慢散开,勾出了谢描描腹中酒虫,她深深嗅了两下,赞道:“谷主今日好精神,这桃树之下饮酒,可是个风雅之事,和着花香,这酒香也格外的浓一些,可否赏属下一杯来解解馋?”

关斐深恨这丫头懵懂,眼睁睁让他看着往坑里跳,又不能伸出手来拉她一把,委实憋气,瓮声瓮气骂道:“谢描描你个酒鬼,小心喝醉了被人卖了——”被叶初尘泠泠眼风扫过,几乎将舌头咬掉,生生将下文咽下。

谢描描犹自不觉,耳边听得叶初尘浅笑道:“今日天气好,这些桃花开的极艳,我窖中陈酿堆得太多,正要找个人收拾掉一些,想着描描的酒量不错。”简直心花怒放,如奉纶音,三步并作两步,坐定在叶初尘对面,见得桌上尚有两只小杯,佳酿满杯,也不客气,端起一杯来一饮而尽,连连赞道:“好酒!好酒!谷主忒会藏私,往日都舍不得拿出来!”

叶初尘懒懒一笑:“今日是个大日子……”

关斐苦着脸也坐了下来,饮了另一杯,闻得谢描描含含糊糊问道:“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叶初尘只漫不经心道:“今日是个喝酒的大日子,来来来,满上——”

关斐只觉这杯中酒皆化作了穿肠利剑,苦不堪言。

——今日,正是叶初尘生母祭日。

那一年,叶初尘八岁,其母生病久矣,从来郁郁寡欢,那些日子卧病在床,谷主叶西池每日总会去姬无凤从前的院子里坐坐。其母临去之际,也盼着丈夫能从姬无凤的院内走出来,多陪她一会,多看她一眼,却是不能够。

叶母闭眼之时,年仅八岁的叶初尘就守在她身边,父亲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他就在旧日情人的院内缅思。

关斐,是从五岁之时便随侍叶初尘左右。

他再饮一杯酒,见得这位自己从幼年之时就跟着的主子正言笑晏晏的劝酒,面上瞧来不见一丝心伤之色,仿佛面前的女子正是自己心爱的人儿,然而只有他能明白,他那诚挚的笑意之下掩藏着怎样的寒凉之色,令人心惊。那懵懂的女子面上一派赞赏垂涎之色,其实都不用人劝,一杯接一杯的饮了下去。桌上四色配菜浑如树上桃花,只不过是摆设一般,无人下箸。

蓝艾草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