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心做鸳鸯(72)

秦渠眉当即下令,场中暗卫已有几人回庄准备马匹及沿途所需,另有几人去打前站,更捎了口讯托付玉真子道长照顾病中的秦母,庄中事务自有人前来接管,正是前去替他迎亲的堂弟秦渠瑞.

他与谢描描及雷君浩三人就地休息,等了不及一个时辰,一切便已准备妥当,暗卫牵了马匹过来,三人上马向南,一路飞驰而去.

谢描描自离家数月,今日始踏上归家之途.一时里想起自己离家那些流浪的日子,今日归时,沿途一切皆有秦渠眉着人打点,便是近身之事也是秦渠眉亲力亲为,全然用不着别人沾手,不过半月,二人之间亲密更胜从前.纵然雷君浩仍有旧意,也不能教谢描描将目光从秦渠眉身上挪开半步.

谢描描内心焦痛,瞧着秦渠眉,顿觉安心许多.若是一时半刻眼内不见了秦渠眉,只觉惊惶无比.秦渠眉也体谅她痛失双亲,沿途之际从不离开她左右,纵是晚间也陪在她房内一同入寝,当真是同起同卧,同息同止.

雷君浩起先还想拖着秦渠眉同宿一室,后来见得谢描描拖着秦渠眉的臂膀眼泪汪汪不肯松手的模样,纵然心内酸涩也只由得她去.

谢描描每晚蜷缩在秦渠眉怀内方能眠得一刻钟,路途辛苦,她近两个月本就劳碌,人已瘦得脱了形,若非秦渠眉每夜用内力偷偷替她调息,怕是她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一行人快马飞驰,半月之后终于到了郫城境内.谢描描立在自己当初逃婚出来的城门之外,不由感慨万千. 郫城终年繁华,进出城门的人极多,众人下得马来,牵马进城,早有暗卫在城内订了上好客栈.谢描描近乡情怯,反倒没有了当初焦迫之心,只由得秦渠眉安排,住店洗洗浴吃饭,他如何说她就如何做,如牵线木偶一般.

其实是晚饭之时她究竟塞进胃里一些什么东西,细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当真是食不知味.

秦渠眉见得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亦不好受,又怕大天白日去了谢家废墟惹人注目,只有夜探一途,也只得强捺下她的性子,哄得她吃了些饭菜,只捱到子时才能动身.

身后事

ˇ身后事ˇ

谢描描再次立在谢家大宅之前,一眼看去,这宅子就像静静潜伏在暗夜的巨兽.中天玉轮高悬,清晖遍洒,整栋宅子却无一丝人气.南方空气湿润,大宅历劫而坍塌,她一步步小心移动,凭着旧时记忆在宅内行走,亭台楼阁再不是旧时模样.有枯木逢雨润而绽出新枝,怯怯探出头来,在微风中摇曳,只揪的谢描描的心钝钝的疼,像隔着巨大而厚重的幕,疼痛也是隐隐约约的.

秦渠眉与雷君浩静静跟在她身后,一干暗卫隐在四处查探.他二人生恐谢描描大受刺激,几乎算得上寸步不离,可现在见她这般沉静模样,反倒有些无所适从.谢描描缓慢的走在大宅内,似闲庭散步一般,有时又立在一块倒塌的房屋或者亭台之前,静静伫立片刻,也不知道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

她一步步从中庭向着后园而去,途中间或有一具尸骨,她也会蹲下来研究片刻,然后摇摇头,继续向前.雷君浩有心燃起火把来,却被她制止了.

她的目光足够沉静,似一片深海,无波无澜.有时却又仰起头来,似在看天色一 般.□之内尸骨更多,她一具具检视,在夜色中辨认,神态极为安详认真,似这府内众人与她无一丝一毫关系一般,只不过她是寻常仵作,前来探察一门凶杀残案一般,正是往日玉真子所授

整个院子里的尸骨有八十六具,包括后园树丛之内或者山石之后,由这些人的死状当日惨状可见一斑.也亏得当日烈火焚天,将这些尸骨烧得干枯焦朽,经谢描描这番检查,已是头断肢裂,又加之南方天气湿润,已有霉尸之气.谢描描检查完最后一架尸骨,与秦渠眉低头商量一番,叫得几个暗卫小心掩了口鼻,将这些尸骨堆积一处,架了院中未曾烧尽的柴火或者哪处的房梁门窗,点燃了大火烧了起来.

谢家大宅自出了灭门惨案,往日邻居大多举家迁移,周围虽仍有宅院,其实已算得上蛮荒一片.因之此时谢家宅内夜半再起大火,也无人前来观看.只等的这些尸骨烧成了灰烬.

其实微风正好,谢描描将怀中锦帕抽出来,捧了满捧的骨灰,捡一处高台立于其上,扔手一把把将这些骨灰随风而撒,也不知她口中喃喃念些什么,微风掀起她的衣袂,她举目四顾,只觉背心之处深寒难以驱散,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仍是往返十来次,将这些骨灰一把把亲手撒了开去,随风而散.

最后一把骨灰撒开的时候那帕子也随着骨灰缓缓飘下,秦渠眉眼瞧着她的身形摇摇欲坠,一个纵身跃上去,正正将她即将软软跌下来的身子接个正着.

谢描描这一病竟是病了半月有余,每日昏昏沉沉,口中胡话连篇,有时奶娘有时爹娘,有时又是一些家中仆人的名字,雷君浩每每听到她在梦中呓语,只能颇为无奈向秦渠眉解释:”春香是谢伯母贴身的大丫环!”又或者:”林大是谢家的花匠,侍弄的一手好花草,描描小时候老喜欢跟在林大身后跑来跑去,总觉得林大身怀绝世不传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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