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木楼凭栏处往天上望去，宁静的夜空遍布繁星，数不尽，笼罩着地面上渺小的人们。

穆立雪站在音爷爷的身旁，一同望着夜空，她没有说话，在等音爷爷开口。

果然音爷爷转头看着她，说道：“穆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音族长，请叫我立雪就好。”她笑着说道。

“那你也不要这么客气，就跟着阿玥音一样叫我爷爷吧。”

两人相视而笑。

音爷爷缓缓说道：“立雪，你能不能再多留一段日子？我知道你有事迟早是要回去的，但阿玥音的快乐却让人不忍心打破。”

穆立雪望着无垠的星空，“其实说实话，若能够选择，待在这里生活似乎也挺不错的，简单，平静，这片天地仿佛有种能抚慰人心的能力。虽然在外人看来你们很贫穷，但你们又比许多人都要富有，精神上的富有，那些人渴望的追求的，你们未必放在心里。也许有一天，苗寨也会与外界接轨，高科技，工业，旅游业，让你们这里变得热闹起来，生活上会舒适起来，不知道到了那时，你们还会不会保有现在的心情？”

她转过头来，微笑地望着音爷爷。

音爷爷的眼神一如初看到她时的复杂难懂，这个人是闯入者，却是阿玥音喜欢的闯入者，她有企图，她还不隐藏，狡猾又直白。

他说道：“那可能是我老头子不在以后的事了，我也管不着了。老人家固执守旧，年轻人却耐不住寂寞，他们都往外走了，都由着他们吧。”

穆立雪摇了摇头，笑道：“不，很快的，你不知道外面的发展速度，一旦开始了，就很快的。”

“就像你最近给阿玥音念的书？外面的世界，上小学，什么少先队员的队歌？”音爷爷笑着说道，遍布沟壑的眼睛里闪过了促狭的笑意。

“不过阿玥音似乎对外面不是太感兴趣，这也许对她有影响，音爷爷，我想请求你，如果到了年龄，希望你能让她出去读书，大山里不应该是她永远待着的地方，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她突然正色道，表情严肃，音爷爷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叹道：“你刚才还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么口不对心。罢了，你若真有心，我将阿玥音的前途交给你，你不是认她当干女儿了吗？”

穆立雪笑了，“音爷爷，没想到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现在自身难保，虽然很想，但我不能现在带她出去，也不能剥夺她陪在你身边的时光，等再过两年，如果我还好好的，我答应你，回来接阿玥音出去读书，看着她好好成长，可以吗？”

音爷爷含笑点了点头，“我们一言为定。你记住，诺言一旦许下，是不能毁掉的，否则上天会惩罚她。”

穆立雪抬眼，玩笑道：“听说你们苗人善蛊毒，音爷爷莫非也对我下了蛊了？”

音爷爷仰头哈哈大笑，“那些都是你们瞎想的！蛊毒没有，苗毒却有，立雪，你是否想要见识一下？”

她的眼里迅速闪过一道光芒，隐灭，恢复平静。

“阿玥音虽然身手灵活诡异，但她似乎对医毒之术一窍不通。”她慢慢说着，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音爷爷叹了口气，突然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如电，“你愿不愿意？再多陪阿玥音一段时间，我那里，你可以随意进出，里面的苗医记载，恐怕你要看完，也得看上一年半载。”

穆立雪微微笑了笑，“我当然愿意留下来陪阿玥音，不过抱歉，半个月吧，我只能答应你半个月的时间，有人还等着我回去。”

音爷爷微愣，不住摇头，“半个月根本不可能，你学不完——”

她转头望着星空，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星子，犹如人的记忆，能装多少，全凭本事。

“您会看到的。”

穆立雪过目不忘的学习能力，从小到大只有穆文知道，她从未将这份能力发挥到极致，以前的那些教育她只需要付出五成心思就能做到足够好。若非命运将她逼到这个份上，她情愿平凡一些。

音爷爷看着她，带着审视，还有隐隐涌上的兴奋感。他本是屈服于阿玥音的想法，可若是真让他能有一个天才的传人，也许这也是老天安排好的吧，他死了，这一身医术也不会失传。

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孙女阿玥音。

阿玥音对医药完全没有兴趣和天赋，这在她三岁之后就已经看出来了。

医者有时候是对天意最靠近的人。他已经有了预感，陪伴阿玥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才会与穆立雪达成这个协定，等他不在了，还有人继续守护着阿玥音。

两年，应该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