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这个摊位不是穆文的吗？她人呢？”请人了？生病了？

男人初时有些莫名，半天才想起穆文是谁，既不是光顾生意的，他的口吻便淡了许多，随意挥手打发道：“哦，那个人转让不做啦，小丫头你别站在这里挡我生意，快让开让开！找人去别处找。”

老妈不做生意了？！穆立雪瞪大了双眼，第一次有震惊意想不到的感觉。

她那老妈十几年如一日，视鱼摊如性命，除了大年初一初二，平时一日都不肯歇，怕客人跑了，怕采购跑了，即使病了也是如此。如今才短短几日，再来却得到母亲不干转让别人的消息，让她如何不震惊？

她呆呆站着，仿佛完全听不到鱼摊男人的骂声了，那人气冲冲走出来就要伸手赶她，被猪肉摊的老李过来赶紧给拉走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如失了魂般任人拉自己到一边。

那胖老李松开她，怕手上的油腻蹭脏了小姑娘洁白的校服，细细看了看她，压低声音询问道：“你是那天来找阿文的小妹妹吧？你是她什么人？她三天前就把摊位转让出去不做了，如今只管每月收租不来了。”胖老李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怅然失落。

穆立雪淡淡道：“我是她女儿。”

胖老李闻言瞬间瞪大了一双牛眼，不可思议地拔高了声音，“什么？！你是阿文的女儿？！我没见过你！”

她勾了勾嘴角道：“那是你来得晚。”

轮到胖老李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呆呆半天，才又有些结巴地说道：“那，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妈妈不卖鱼了？这，这说不过去啊。”

穆立雪淡淡看他一眼，眼中没了平日笑意，“这你一个外人就管不着了，总之我是她唯一的女儿确凿无疑。”

胖老李再次细细端详着她，还别说，那双漂亮的杏眼不高兴瞪人时与穆文一模一样，摄人心魂，脸的轮廓也与穆文有几分神似，想必穆文年轻时一定很美，这种生活磋磨了她……他心里发酸地想着，那个小姑娘却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他忙在后喊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那小姑娘又突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吓了胖老李一跳，这么一个高壮又凶神恶煞的人，此时莫名地怵一个不到他肩膀的的小姑娘。

穆立雪似笑非笑道：“你是鳏夫吧？对我妈有意思？可惜她发过誓不再嫁人，也不会给人家当续弦，你死了这条心吧。”

胖老李张大嘴巴，怔怔看着她离去的瘦削背影。这小姑娘的嘴巴怎么这么毒？！

那一个中午她午饭都没吃，整个下午的课也是心不在焉的，心情非常恶劣。

看谁都不太顺眼，尤其是得罪过她的人。

穆立雪每次心情越不好时，脸上的笑容就越甜美可亲，她看着人时让对方感觉到如水温柔，但那是沁着毒的，此时她正拉着蒋青青坐在自己身边，似竖着课本说悄悄话。

明明一双小手，却能令蒋青青动弹不得，她带着一丝心虚与莫名其妙问穆立雪，“你拉着我干什么？有话就说。”

穆立雪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缓缓说道：“我这个人呢，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受的。谁得罪了我，即使我一时半刻还没加诸回去，也会一直记得，她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回去十倍——”

她越说声音越轻，蒋青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抖了起来，双手交握，在她温柔似魔鬼低语的声音里感觉阵阵发冷。

穆立雪一直在盯着她看，此时凑在了她耳边，笑道：“那四个小太妹，现在叫我做老大，明白了吗？你以后给我小心点，最好一直乖乖的，我心情好，也许你能好过些，不然……”

她轻轻拍了拍蒋青青的脸颊，蒋青青被吓得差点要哭出来了，眼睛看都不敢看穆立雪一眼。有些人，平日里乖巧听话，似乎除了学习就是优秀，伤害别人时觉得轻如鸿毛，临到自己身上了却马上就要崩溃。

终归是看自己高贵重要，看别人不值一提。

穆立雪最不屑这种怂包，还不如那四个彩虹小太妹。

“记住，少说少错，多说惹祸，嗯？”

她终于放开了手，悠闲地看着蒋青青仓皇带着踉跄地逃走，果然欺负一下别人，心情就好多了。

昏黄的街灯之下，穆立雪站在旧旧的小区楼下，抬头看着七楼北面拐角处的那套房子，厨房亮着灯，她微微笑了。

人还在家，那就好。

第11章 一个人

晚风徐徐拂过，静谧了夜色，外面在淅淅沥沥下着春雨。

这是冬至不在家的第一个晚上，却不是穆立雪第一个自己过的夜晚。从前老妈做海鲜生意的时候，每晚凌晨一两点就要出门去批发市场拉货，她小小的时候经常半夜梦中惊醒，发现家中只剩她一个人时那种惊慌与不安，哭着光着脚走出去找也找不到人，最后只能又哭着爬回床上抽泣着睡觉，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