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南城，仍是阴冷沁寒，尤其是下着雨的夜里。

冬至悄然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她抬起头，昏暗下他的笑容却如炽阳温热了她的心，她也回他一个微笑，唇角轻翘着，如同这春季里生长出的青青嫩芽，极富有生命力。

“别怕，有我在。”冬至沉沉如大提琴的声音说道。

穆立雪走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号，707。她走只是不愿妥协，对生活，对母亲妥协，但她终究会再回来的。

那时候，她会让母亲真正放下心结接受冬至。

雨仍在哗啦啦的下着，外面却听不到那细细的脚步声了。

穆文倚靠在门后，无声地流着眼泪。她知道人真的走了，那个狠心无情的女儿，真的说走就走，丢下她跟别人跑了。

男人，哪有一个是可以真正相信托付的？！她痴痴地又哭又笑，被岁月与生活磋磨得苍老憔悴的面容上，泪痕斑驳，讽刺的笑显得神色尖锐刻薄，双肩下垂着，了无生趣。

“走吧，走了也好，希望你的未来不会像我一样，落得凄苦含怨不得好死的结果……”

未满十八岁的那一年，穆立雪跟着一个被她唤作冬至的男人私奔了。

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究竟几岁，因为是在冬至那一天捡到他的，便干脆就唤作冬至了。

他伤得很重，差点没命，一颗子弹还是在野诊所吴医生那里取出来的，如今穿成项链挂在穆立雪的脖子上，她说留个纪念，这是她救他的证据。

冬至失忆了，但她有种直觉，他并非一般人，他的样貌他的气度，他看人的眼神，那双微微上翘如翼，深邃的狭长凤眼望过来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璀璨的世界。

那是她心底的愿望，一见钟情的男人，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与希望。

两个年轻人，身上没有户口本，只能私奔。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如同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未来在哪里？先走了再说。

第2章 要什么都可以

穆立雪翻开背包发现几件衣服中间夹了一小捆卷起来的钱，数了数居然有两千块，想也知道是穆文赶她出家门时偷偷塞进去的。她勾唇笑了笑，将钱和手机放进包内暗格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就是全部财产了。

雨夜街角的屋檐下，对面拐个弯过个马路就有一家麦当劳，24小时营业。

穆立雪抬头拉住冬至的手，他一直沉默在旁看着她，对于今晚的变故他一点都不慌张，也不着急，仿佛习以为常应付各种状况一般，眼神沉沉静静的，只有在望着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暖意。

她冲他笑了一下，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冬至也对她微微一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她如个小猫般在他掌下磨蹭了蹭，两人之间有种无形的缱绻的情意在流动。

没有伞，冬至撑开外套搂住她一起冲进了漆黑冰冷的雨夜之中。

灯火明亮的麦当劳里，也有两三个人蜷缩在座椅之上眯眼睡觉，孤单的背影之后，各有各的故事。

穆立雪冬至两只落汤鸡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凌晨一点，对面不远的酒吧街此时正是喧嚣欢乐时，这边却是一片的沉寂悄然。

把书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确定一下自己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之后，穆立雪对冬至说道：“你身上肯定也没钱，那我们现在全部的财产就是两千块了。等天亮后，我们就看看哪里有便宜的单间出租，之后的事再打算，这么大的城市，总不至于饿死我们俩。”

冬至静静听她说完，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穆立雪看了他一眼，突然停下了翻东西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他道：“冬至，你怎么不跟我说，等我妈气头过了，就会让我们回家的？

冬至却只是微微笑道：“雪，我不会说骗你的话。”

她一下就笑了，既绚烂爽快又带一点的无奈难过。是了，她老妈这是不会再让她回去了，如果她一毛钱都不给自己，还有转圜的可能，当穆立雪在书包里看到那两千块之后就知道了，老妈这是狠下心要跟她断绝关系。钱，就是各走各的了断的意思。

做了十几年的母女，彼此都太了解了。

不过，才待了几个月的冬至却能对穆文为人性格如此清楚，穆立雪望着他的眼睛，乌沉沉的仿佛看不到底似的，只有其中那两点的光似倒映着她的身影，她托着腮笑道：“冬至，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可怕，仿佛看透了人心似的，也许就是因为你失忆了，什么都没有，我才会对你感到放心。”

他对与她对视，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很紧，很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绝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