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波澜不惊，墨色眼眸里如有一池静水，在暗处缓缓涌动，他微笑望着她，“合法合理。”

“嗯。”她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抱着碗一脸满足地吃起了饭，冬至做的菜竟然相当的美味爽口，吃得她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状。

两个人吃饭都没再言语，静静的，却有一股温馨的气氛在屋内久久不散。

冬至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举止有度，穆立雪从小被她妈妈教育食不言寝不语，用筷子用刀叉甚至端碗，一举一动都要受训练似的，觉得错了不好看了，就直接一棍子敲在手腕上，让重新来过，做不好就不能吃饭。

小小的穆立雪从眼泪汪汪到习以为常，如今看她吃饭就如同欣赏风景一样的赏心悦目，冬至看了看她，眼里的笑意一直很温柔。这样的女孩，说她出身于市井之中确让人无法相信。

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即使是重点高中，穆立雪也是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出类拔萃，甚至有些的不合群，她身上的气质太不一样了。

南城，不是她应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穆立雪洗好澡在房间里吹头发，眼前是一面全身镜，她一身白色睡衣，乌黑长发松散在肩后，素颜之上那双秋水明眸纯情而潋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放下了吹风筒，转过身，轻轻拉下衣服到肩膀处，后背肩头之上，那一大块触目惊心的黑紫色，像是刚被家暴过后的惨状。

她看着看着，扑哧轻笑了起来。这点疼痛并不算什么，以前老妈教她规矩，每次做不好后的惩罚更让人难以忍受，却又是不会留下疤痕伤痕的惩罚。

穆文说，她天生冰肌玉骨，这是老天赐给的本钱，就要留着以后有大用处。

说真的，穆立雪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大用处，难道老妈想着等她大了送去给达官显贵做个名贵礼物或是傍大款什么的？但看穆文每每望着她的眼神也不像，她虽然不是个慈爱耐心的母亲，但对女儿却是真心实意的。

她微微出神地想着，不知房门并未关紧，冬至过来正欲敲门，却一眼看到了她的后背，瞳孔一紧，慢慢垂下了手。

第7章 旧梦

穆立雪在做梦。

梦里的她十岁模样，短短的头发，有些泛白的绿色校服袖口边缘处有破损污痕，她的掌心破皮血污交错，甚是吓人，她将书包丢在了桌上，走到小小的厨房里找到穆文，沉着脸：“有人想要打我。”

穆文正在择菜，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那你打赢回去没有？”

她乌黑的大眼睛显得有些阴郁，慢慢说道：“没有。我打不过，所以我放学后守在他们经过的那条小巷子里，给他们撒了辣椒粉，又浇他们一身冰水。”

穆文边择菜边长长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那天寒地冻的温度，这时节泼一身冰水回去可不得病倒了啊……她啧啧道：“能耐得你，没给我丢脸！”

她依然木着一张小脸，直勾勾地仰头盯着穆文看，看得穆文直发毛，忍不住转身把她往外推，“在这里碍路做什么？出去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她被母亲推得蹭蹭踉跄了几步，然后稳住，执着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被打？”

穆文转过身去继续干活，却把好的菜叶丢掉，烂菜叶放在了框里，显然心不在焉，半晌都没有说话。

穆立雪就站在那儿，固执地等着答案，在梦中，仿佛过了许久，穆文才幽幽说了句话：“为什么？”

她尚带着稚气的脸白皙无瑕，嘴角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在说一件挺好的事情，“因为他们说我是没爸的野孩子。爸爸都不要，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该打！”

穆文背对着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僵硬，绷得直直的像根竿子，她慢慢握紧了拳头，一手按着另一手，极力掩饰着颤抖。穆立雪歪着头观察着她，并没有心软放过自己的母亲，她又问道：“妈，所以，我爸到底是谁啊？是杀人放火坐牢还是坑蒙拐骗被打死了，你给我一个答案呗，下次我也好回答。”

“别说了！”穆文声音扬高怒喊道，她指着厨房的门竖眉一脸怒容：“穆立雪你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穆文的嘴角微颤脸色苍白，即使知道是在梦中，穆立雪也感觉到自己的隐隐心疼和愧疚，她终于轻叹了声，退后一步，走到门边时停住说道：“你从小教我那么多严苛的规矩，即使你故意掩饰，但无人时你的言行并不粗鲁，不觉得与市场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吗？我虽然才十岁，但不代表我看不懂，那个人，想必不是普通人吧？你躲什么？为什么躲？”

……

一片寂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