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52)

作者:叫我糯米九 阅读记录

她讲这些话时十分平静,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严肃。李煦知她自小在方府长大,并无同胞姊妹,而大哥逾明也无兄弟,不知她因何生出这番感慨。可他向来尊重梁景,便不再多问。

梁景把睡眼惺忪弱弱哼唧两声的毓安抱起来,颇有些头疼道:“今日是女儿节,秀秀也要去瞧。可是哪里有小孩子过这种节呢?”

毓安醒后很少哭闹,往往让她抱着拍拍背,就安安静静伏在她怀里了,连几个乳母都说,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少爷。

秀秀不满地鼓了鼓嘴,拽着爹爹头发不说话了。

李煦最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于是便抱着秀秀在梁景身旁坐下来,替女儿求情:“如今什么节都是凑个热闹,我们多带几个人照看,顾得过来。小孩子最爱热闹,去看看也无妨。”

毓安见到姐姐,眼睛弯起来,抓着秀秀的手指发出类似于“姐”的声音。秀儿被娇纵惯了,不乐意让除了爹娘与祖父母外的人碰,连伯伯婶婶都要夸她几句好秀儿乖秀儿,才勉强让人家抱一抱。可独独毓安是个例外,她对小弟弟喜欢得紧,任毓安抓着她的手指用没长齐的乳牙啃来啃去,蹭得她满手口水,她也不发脾气,反而笑嘻嘻去亲弟弟。

梁景低头看了眼两个孩子,又听丈夫的好言相劝几句,只得笑出声来,应下女儿的请求。

李煦行事从不拖沓,当即吩咐下人准备绢花面具。

梁景想了想,也让小桃去拿了自己缝的香袋。

“小姐,还要…面具么?”

梁景忙着给毓安换小衣裳,闻言头也没抬道:“阿煦会准备,我就不……”

她说到这里,似想起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震,给毓安扣扭攀的手也顿住。

她明白小桃说得是那只压在箱子底下的朱雀面具。

绢花、烟火、糖人儿、狐狸面具……

“你瞧我准备的面具是不是怪好看?去吧去吧。”

“我们蓁蓁啊,以后可怎么办呢?”

蜜水、佛珠、小雀儿、木头少爷……

“等我长到这儿了,我们再来,我就看的着你了。”

“你还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儿,在长身体。”

九天的星河、海底的月亮、世间的珍宝、她的薛宁……

“我等你三年,等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蓁蓁,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不许和他们说,好不好?”

她的薛宁……

“以后啊,也要做薛宁一辈子的小雀儿,和薛宁一同看遍世间悲喜冷暖,走遍川河四季,尝遍苦甜百味。要让薛宁,看看长大的小雀儿,是什么样子……”

“小雀儿,不怕,我带你回家。”

她的薛宁。

汹涌而来的画面在一刹那热烈滚烫地充斥在她的脑海中,她眼睛蓦地一酸,舌尖死死顶住上颚,生怕一松开自己浑身力气就要被抽走。

模糊间,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挑着眉梢叫她小雀儿的男人,病容清减,笑眼弯弯,任自己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会哄孩子似的揉揉她的发顶,说:“哭什么啊小雀儿,我在这儿呢。”

她就那么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再回来的只有一封信,不过寥寥几笔,就那么宣判了他的一生。

尸骨无还,魂魄未归,茔苑草离离,昨日不得追。

她都没问,他走的时候疼不疼,难不难受,有没有想他的小雀儿……

她都没问……

她说过,再也不让他疼了啊。

那面容渐渐消散,她低头,毓安正仰着张无辜纯真的小脸,疑惑地望着她,似乎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哭了出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咽下哽咽,“我就不拿了,小桃,你去……”

她忽然怎么也说不下去,小桃慌忙过来要替她把毓安接过来。梁景摇摇头,不说话,咬紧下唇颤着手把毓安小褂子上最后一颗扣结打好。

她其实很想痛哭出声,她几乎忍不住同小桃说出想他的话,她很想很想再让他抱抱她,她想窝在他怀里把这些年压抑的痛苦崩溃全然发泄出来。

可她的薛宁,已经不在了。

“你去把它拿出来擦擦,再收好,小心些别磕坏,我就不戴了。”

不戴了,人已经不在了,她戴给谁看?又去讨谁的欢心?

游街的花车仍旧被人群簇拥,吐火呑剑的把戏也不曾有太多变化,连花贩的叫卖都与往年如出一辙……倒是游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永远年轻有朝气。

李煦抱着秀秀,梁景抱着毓安,几人净捡冷清的地方走。他们带的仆从不多,怕挤到人堆里伤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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