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255)

作者:舍曼 阅读记录

桌子上还放了个皱巴巴又鼓鼓囊囊的烟盒。

倪芝拿起来,里面有团纸。

展开铺平,她愣在当场。

上面是她,几年前的模样,躺在床上抽烟。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亲热,在中央大街的酒店里,她分明记得这幅画没画完,就被她打搅了。

现在这幅画是完整的,有皮有骨有魂。

她俏生生的,风情万种,顾盼生媚地躺在画上,明明不是照着她画的,却完完全全是她。

陈烟桥没给她看过,是分手后画的么?

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画的,像真把她刻在了他的眼睛里。

烟盒里还剩一支烟,她所有的记忆涌回来。

是那天滚落到地上的烟,陈烟桥问她留着做什么。她语气还散漫而矜傲,“纪念?纪念一支烟引发的惨案?”

她就随口一说,她后来都忘记了。

没想到陈烟桥竟然记得,还留着至今,他放在这里,是会想着有朝一日同她一起回来看么?

倪芝缓缓坐下来,她忽然有些乏力,胸口似堵了块巨石。

她忍不住去贴近那支烟,咬在嘴里,闭上眼睛闻陈烟桥的味道。咬的滤嘴都软了,她在陈烟桥扔打火机的老地方摸,果然摸到了。

自从一年多前那场肺炎,她已经戒烟了。

如今胸口那种躁动,让她迫切地想吸入熟悉的烟草味,去驱散一二。

才吸了一口,尼古丁入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知道是烟放久了,还是她早已不适应,头一次觉得,长白山这般烈。

长相思,到白头。

谁说是件易事,烈得她眼圈红起来。

烟灰散了一地,她疲惫地靠着床边,头发蹭在床单上。

腰椎又在隐隐作痛,她胸口也痛,分不出来哪个更痛。

倪芝有些意识模糊起来。

忽而听见吱呀一声响,还有细碎的脚步声。

倪芝强迫自己眨眼,卧室门口已经站了个农民工似的男人,拎着个来路不明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黑色垃圾袋。

她一惊,要撑起身来,一时间腰部又跟骨头被抽走了似的软。

那人有些惊讶,“是你?”

他这种熟人口吻,倪芝这才辨认出来。竟然何旭来,他变了许多,又黑又瘦,几乎贴着头皮的寸头,见青色了。胡子拉碴的,眼窝都凹下去,显得落魄疲倦,还有种穷途末路的狠劲。

何旭来有些头疼,他已经忘记这个女人叫什么了,只记得是陈烟桥的女人。倪芝这样姿色和风情的女人,他要忘记倒也难。若是以前他肯定有想法撩拨撩拨,事实上他也这么干过。

如今么,何旭来只想安安生生歇一晚。

他看倪芝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要摸手机。

何旭来开口,“别误会,我,何旭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楼上何叔的侄子。我就是回来看我叔,看见你没关门,进来瞅眼咋回事,还以为桥哥回来了呢。”

倪芝盯着他看了几秒,“我确信我关了门,陈烟桥不在家期间你是常进来偷东西么?你今天把偷的都拿出来。”

何旭来同她对视,倪芝顿了顿,“你再靠近一步我直接报警。你知道,我现在叫喊,何叔李婶应该听得见,我是不想他们难堪。”

她拨号键盘里躺着三个数字。

两人的眼中其实都是血丝密布,透着身心疲惫的意味。

何旭来他举起双手,“你小点声。”

他后退,“别惊动我叔婶,我跟你说实话。”

何旭来当真往后退,倪芝还担心他想跑,实际上没有,他也没有半点对她图谋不轨的意思。

静静地坐到客厅沙发上,把袋子扔茶几上。

还有打火机打燃的咔嚓声,何旭来说,“你出来吧,坐吧,我跟你说实话。不用怕我,我什么都不想做。”

看倪芝缓缓走出来,何旭来把茶几上那个黑色袋子拨开,“我是来还我叔钱的。”

里面是几捆钱,红色的百元大钞。

作者有话要说:感慨一下,之前写的时候,只是想多几个配角丰富一下故事。

没想到何旭来贯穿了整本,写到后来,感觉我能去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揪出来他,这就是他的命运吧。

第99章 咸鸭蛋(正文完)

客厅的光线好些, 这样看何旭来,他瘦归瘦了, 似乎结实许多, 整个人没有以前烟酒麻将耗空的虚浮模样。他目光都内敛了,几乎不看倪芝, 低头抽得劣质香烟,勾起来倪芝方才抽得那支放得过久长白山的记忆,她咳起来。

何旭来显然没照顾她, 他从茶几下面摸了烟灰缸出来,磕了烟灰。

闷闷说了句,“对不住了。”

嘴上烟没停,他显然很有倾诉欲,“几年前那件事, 你应该知道吧。就是我看上了我老婆, 可惜我没钱, 还骗她我迟早会有钱的,实际上是看上我叔婶没领的那笔抚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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