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内，除了萧蜜和杨薇薇，其余女生全变成娃娃头、学生头。男生们对此满腹牢骚，说这一集体剪头，女生都变性了。剩下那几位长发，俨然成了珍贵国宝。

尚来不及体会做“国宝”的快乐，萧蜜已被迫投入到高qiáng度学习中。距离月考不到一个月。

老牛发话，这学期每月都要摸底考。每个人书桌上的辅导书与日俱增，高考倒计时也挂上后黑板。有时上讲台做题的学生回头，入眼全是连排埋下的头颅。高考的战鼓分明已提前敲响。

心智脆弱的人很难承受这种持续低压。萧蜜的焦虑一日胜过一日。

这天下过晚自习，从出校门到回家，她都一字不发。唐锐不放心，硬拉她出门散步。

月色朦胧，无风。小区里的树影前所未有地静，远远看着就像假舞台背景。走着走着，萧蜜脚步彻底停下，日间莹白的脸只余黯淡。

“是不是太累了？”唐锐折回一截路，同她并肩而立。

萧蜜不点头不摇头，不出声也不看人。就连一双眼也不圆了，只半合着眼皮，呆呆看着空气。

不论唐锐怎么叫，她始终没反应，魂魄抽离的样子让人忧心。

少年一下没忍住，扳正她的肩拽入怀。在身体沉闷撞击声之后，在理智说不之前，他和她jiāo颈相拥。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来得意外又自然。唐锐贴着她的小卷毛轻蹭，彼此都感觉到脖子皮肤粗粝摩擦。“蜜儿，想哭就哭出来。”

萧蜜幽幽开口：“唐锐，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唐锐忽然不想再bī她，大掌覆住毛躁的头搓了两下。“考不上，那就考不上。”声音如低沉压抑的大提琴。

萧蜜抬头，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抱在一起。忽而委屈盈满心间，她再度扑入他怀中，轻轻叫唤：“唐锐，唐锐……”

细碎叫声像极小狗的呜咽。少年心疼不已，悄悄亲一口头发，“不怕，不怕。”

夜色是最好掩护，枝叶微动的杨树下，两人紧紧相拥。女孩靠在唐锐肩膀无声啜泣，少年静静用心听，听她没说出口的疲惫、委屈、恐惧。

星月朦胧间，一辆奔驰停在花坛拐角已五分钟。里头坐着简茹。一直看到她们牵手离开，她才原地掉头驶出小区。

回到别墅，简茹看郑英明的眼神冰冷如铁，却没出言质问，只是将他赶到客厅睡。

隔天兄妹俩上学，她独自摸去公寓。先在唐锐房间瞄半天，接着又进萧蜜卧室看。两间房都有各自的痕迹。她就此排除最坏的设想。随后她掀起萧蜜的电脑。

试了三次密码，最后用唐锐的生日登入。等再看到屏保上的少年，她又确定第二点：两个孩子是互相喜欢。

蓦然，悬着的心落进心房。

情节比她设想的轻微多了。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若她们不是兄妹关系，其实很好理解。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简茹莫名懊恼，她竟然在给唐锐找借口。

和郑英明冷战三天，各种想法也在脑中反复盘桓，终于迎来周五——兄妹俩回别墅的日子。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简茹独自去草坪区散步。薰衣草被夜幕遮蔽颜色，但款摆的姿态依旧妖娆。她盯着花枝摇曳出的逶迤细làng，站了片刻，拨通唐锐的电话。

等了五分钟，少年气喘吁吁跑出来。脚步刚刚站定，简茹便开门见山。“你要是能让萧蜜考上B大，我允许你们谈恋爱。”

她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无异于一场飓风，来势快且猛。

唐锐毫无准备地愣怔。

简茹似没打算给他思考的余地，静悄悄看了两秒转身。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讨论，而是单纯提条件。就跟那些要求男方在户口本加女儿名字的丈母娘一般，满足前提才有下文，无则免谈。

愣了好一会，唐锐才醒过神，疾步追上。跑到路灯下，刚叫一声“阿姨”，简茹扭头打断他。“不要和我讨价还价。反正我就这么个条件，你做到了再说。”

“不是，阿姨！我不想蜜儿不开心……”少年头回愁眉苦脸。即便如此，也没能让对方动容。

路灯下的两人，一个冷然，一个焦急。脸色俱是昏huáng。然而简茹的语气更冷。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唐锐，你喜欢蜜儿什么？我想想，也许是可爱。不过她能可爱多久。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她还能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卖萌吗？到时候，还有人为她的可爱买单吗？”

她像个辩论场上的女英雄，说起话气势惊人。见唐锐似要反驳，她扬手阻止：“你现在喜欢她，不代表二十年后还喜欢。B大的学历她却可以拥有一辈子。”

被人用话堵得胸闷，唐锐陡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在口舌上竟如此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