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镜+番外(68)

作者:傀骨 阅读记录

“我”该存在吗?我想着。

“存在即合理。”他揉着我的发顶,说,“毕竟,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你也是,这就是意义所在,这就是规则所在。”

我只听得见北冥的喧嚣,huáng泉的光从某些地方晕开,有魂魄路过时会惊叹一声:“忘川在发光呢。”

我站在发光的忘川上,一年一年,很多时候,我习惯睡觉,习惯饮酒,只是这是徒劳,我永远清醒着,长长久久,长长久久。

孟如说:“我记不得的,你便替我记着吧。”

人说时间像一条长河,然而没有河会那样长,我是从源头被冲刷至此的,然而我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我想看到尽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已经很久不会想了。

“浮生,跟上来。”我听见有人唤我,眼前的混沌至此散去,我看到傀骨站在那里,微微笑着。我张张嘴,什么也没说。

不过走出去几步,这两人便停住了,一朵漂亮繁复的徘徊花游走过来,它从彼岸花中游出来,轻轻碰撞着沈棠心的脚,沈棠心把脚移开,它便绕她转了两圈,一头钻进彼岸花海里去了。

“那是谁?”沈棠心远远看着,问。

我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那朵花离开的方向。

“算了。”沈棠心顿了顿,又说,“我不想知道。”

这是沈棠心,她一直是个固执的人,也从不肯吃了亏去,所以她固执地毁了自己,不留余地,并且在那同时,自以为是地毁了别人。

“我们到轮回池去吧。”

我们沿着huáng泉路向前走,那一丛丛彼岸花便越来越远,很快变成了天边的一缕红光,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我低头慢慢走着,听见沈棠心叫我:“浮生。”

我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问我:“你是我那丫头么?”

我点点头,又摇头:“我可以是,也不算是。”

沈棠心笑了一笑:“这样说,你可以是任何人么?”

我不说话,她便自顾自接下去,“见了人便是人,见了鬼便是鬼,见了妖,便是妖,是不是?”

我看着她,许久不能回答,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某种程度上,我就是她,就算她步入轮回池,不再是她,我也依然是她,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要做什么,如同孟如所说的,我是她经历的一切,无论是想法,生活,还是所闻所见,我是命运的具化,是命运的形成的意识体,不所谓偏颇,却在长久的不死中感到寂寞。

所有人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却存在不同于所有人的生命意识,长长久久,哪有尽头。

沈棠心笑出声,她开始大笑,望着我的脸,大声地笑着,她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们逐渐到达奈何桥,沈棠心一直笑着,大声笑着。途中有魂魄向我们这边看过来,瞧见我时,便挪开眼去了。

奈何桥前,赵延清和许和两个鬼卒端着碗站着,背后是一口一人高的大锅,底下燃着没有木柴没有依托的大火,那火是蓝色的,幽幽闪着光,锅边上,还架着一把梯子。

每有魂魄路过,鬼卒们便递上一碗汤叫他喝,若是不接,不喝,鬼卒也不会拦着,他们只是看着那魂魄去到奈何桥对面,再过一会儿,看着那魂魄从那边走回来,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们。

孟婆汤是一张通行许可,没了它,冤孽便不除,笔直的奈何桥便成了一段无解的迷宫,每一个尽头都是桥的入口,直到魂魄喝下孟婆汤,或者跳入忘川,被北冥撕得粉碎。

沈棠心走过时,赵延清便递上一碗汤,她伸手接过来,向他粲然一笑,弯起眉眼,眸光闪闪,“谢谢。”赵延清红了脸。

她仰头把孟婆汤一口口喝尽,眉心的黑气便散了大半,她回头招呼我们,我们便跟着她一起走上奈何桥。

鬼卒们看见我了,他们低头行礼,向后退了一步。

我顺着奈何桥向前走,扶着栏杆向下望去,看见波澜不兴的忘川,看见桥下的一叶小船,看见船上的一个人。

浮生抬头看向我,我们只能相视苦笑。

下得桥来,瞧见对头的景致,这里和另一边没什么不同,只有huáng蒙蒙的天,一两株枯huáng的草,路的尽头是一团隐隐的黑。

我们向前走了一段,才不清晰地听见一声声嗡鸣。那是嘶叫,灵魂的嘶叫,轮回的嘶叫,在法则的注视下步入正轨,这是法则运行不断的声音。

再向前走,才能看见那个巨大的漆黑的池体,它叫轮回池,没有水也不可能有水的轮回池,它只有一片黑色,仿佛翻涌不停的黑色,广大到似乎漫无边际,看不到另一头,huáng泉零星的几根枯草,也畏于与它同处,在它边界的三米之外,才小心地长上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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