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白昼(50)

作者:初初吃吃 阅读记录

“好,我知道了。”

池藻藻弯了弯嘴角,觉得好玩儿。那个瘫子长褥疮挺久了,家政现在才发现。

呵。

“钟婶婶的弟弟跟我说最近会把奶奶送到疗养院去。所以您就……”

池藻藻没把话说全,家政人精,立刻会意,“行,那我就走了。”

说着解下围裙,把衣兜里的钥匙递给她,“池小姐,再有这样的差事,您再找我。”

“好。”

确认家政走了,池藻藻关上门,回到房内。手指按琴键般,戳了戳那个低垂着的脑袋,动作轻灵。

脑袋像是挂在一棵柔软的枝条上,轻易地就侧偏过去。

池藻藻觉得只要她再用点力,这颗脑袋就可以像个皮球,咕噜咕噜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她缓缓蹲下,试了试老人的鼻息,命硬,还活着,

“奶奶,我带你过去见芳芳啊。”

“芳芳……”老人仿佛瞬间有了灵魂,浑浊的眼球转了转,声音粗噶,全凭本能,“我还要给芳芳做饭。”

辘辘的车辙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耳。还未靠近那扇门,就听见屋里传出欢声笑语,还夹杂些呜呜声,扑哧扑哧,很急促。

呀,居然还有力气骂她?

池藻藻戴上口罩,穿上外科手套,拧开门。

房间很闷,死气沉沉。

她还是可以闻到褥疮那股死老鼠的味道,还有长期卧病在床的人身上的屎尿味儿。

窗户被关的严丝合缝,黑色的遮光布让住在里面的人不辨天日。雪白的墙面上投映着钟方和他的新家庭享受着天伦之乐的VCR。

“爸爸最爱小磊了。”

“来,再亲亲妈妈。”

床上的女人死死地盯着墙面,恨不得用目光在那一家子身上烧出几个洞来,让那三个人血流不止而死。塞在嘴中的布团被无法出声的恶语浸湿,淌到枕头上。

还是那副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样子。

池藻藻看腻了,暂停住投影仪,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酒精。

“钟婶婶,我给您的褥疮消消毒吧。”

床上的女人回过神,看见池藻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疯狂摇晃着头,竟带着了那副已经肌肉萎缩了的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沙沙地响着,像是要凭借头部的摩擦力挪开,逃掉。

“呜呜呜……求求你……不要……”

像条受了伤翻滚着的蠕虫。

恶心又有趣。

池藻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求饶有什么用

酒精瓶盖被拧开,池藻藻微微用力,掀转过来那副还能呼吸的骨架子,背部暴露出那块约莫她拳头大小的黄绿色腐肉——像裂开的岩石,高低不平。

淌着水。

好臭。

她皱了皱鼻子,倒了约莫一瓶盖的酒精下去。

果然,那个身子开始疯狂颤抖,剧烈收缩的肌肉压榨出身体最后的水分,豆大的汗珠从毛孔中渗出来,迅速汇聚成小溪,藏青色的被子颜色更暗了。

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消毒效果就是好。

因剧痛而发出的哀嚎声越来越大,夹着咒骂,夹着求饶。

模糊不清,像是某种和声。

这声音让池藻藻兴奋,可是不够。

不够。

池藻藻随手摁开音响,放出歌,

“矛盾 虚伪 贪婪 欺骗 ”

“幻想 疑惑 简单 善变 ”

高级动物。

窦唯的声音磁性又迷幻,和着女人的痛苦的哀鸣。

好听的要命。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她忍不住跟着抓耳的鼓点,脚尖轻点起地板,打起了节拍。手中的酒精瓶也因为身体的摇动溢出多少不一的液体。

一曲未毕,酒精就洒没了。

池藻藻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也只能关掉音乐。

她带她见识了地狱,自然也要带她见识天堂。

扯开钟芳口中的布,居然还带着些血丝。

“贱人,来啊,你不就是喜欢折磨我吗”

中气十足,看来没疼够。

“你有本事杀了我!”

“你妈在门外面哦。”

钟芳果然住了嘴,像个戳破了的气球。

嘴唇上的干壳上下碰撞着,就像金属在交锋,铮铮地响着,嘴唇裂开,流出血来。

“藻藻,是我对不起你。你给我妈喂点饭,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池藻藻歪着头看着钟芳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几乎干涸掉的眼泪,哀求她。

乌鸦反哺?

“我妈身体撑不住的……”

钟芳这是什么动物行为?

“哈哈哈……你求我?”

“畜牲。”

池藻藻理解不了她带着悔恨的祈求,只觉得她可笑。再也抑制不住,笑起来。

银铃般的声音听在钟芳耳朵里却像从地狱飘过来,催着命,嘲讽、可怕。

她知道她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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