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112)

谢庸把本案卷宗都已整理好,呈交王寺卿。

王寺卿是个严谨细致的老叟,案情还要再捋一遍;这样的命案,谢庸作为少卿,只初步写了量刑建议,具体怎么判还要寺卿定夺;又有要签字的地方,正式的结案词也是寺卿来写。

王寺卿带着卷宗回了自己廨房,谢庸、崔熠、周祈则信步走到大理寺堂后的小园子里。天虽然还冷,地上尚有残雪,园子里的柳树却已经泛绿了。

“哎,老谢,你是怎么发现这药的?本来还说吴清攸杀了史端又自杀,怎么突然大拐弯儿,就找到了焦宽的药?”崔熠好奇。

“你也曾有疑问,吴清攸为何考试头一晚心生悔恨,拔了那兰草,第二晚自杀,当时周将军解释说这里面有考试失利的缘故。我疑惑的与你相类,我们上午去询问他时,他神色尚可,尤其在听了我们问心疾之后,明显轻松了,还与我议了会子学问,如何晚间就拔了那以之自喻的兰草?”

“对啊,为什么?”崔熠问。

“当天日暮时,我与周将军同出崇仁坊。天有些暗了,吴清攸却还极认真地站在书肆里看书。进士科考试,实在不是临考了多读这一时半会儿就有用的,以吴清攸的秉性,也不是会站在书肆里用功的人——那么他在看什么?此举与他晚间拔兰之举有无关系?”

崔熠击掌:“妙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医书药典!那书肆中卖医书药典,他有所怀疑,故而去查阅翻找!从而知道了史端死亡真相,从而很是自责。”

谢庸点头:“不错,那架子上都是医书药典。”

崔熠笑道:“老谢,这么些医书药典你都翻了一遍,找出这马钱子来,不容易啊。”崔熠想想翻一架子的医书……不行,头疼!

“也不是尽翻。”谢庸道,“当日我们去询问焦宽时,他站起来腰有些挺不直,用手扶了一下,当时我只以为是久坐的缘故,但他们考完礼部试回来,焦宽腰背僵硬,走路也总落后别人一些。在我们面前还不显,看他们三人走回松韵园的背影,有另外两人对比,便格外明显。”

崔熠摇摇头,老谢眼睛忒尖了,“所以你便格外找这与痹症相关的药物?”

谢庸点头,“史端中毒而死,按杀人动机和死亡时间来看,最有可能的便是与他一起吃暮食的吴、吕、焦三人。吴清攸与史端同考进士科,有瑜亮之争;吕直住得离史端近,性子又莽直,深受其歌舞琵琶所扰,他们两个明显,焦宽却亦有动机。”

“四人中,焦宽的院子最不好,紧靠西门,有些吵闹,人才样子最不出众,又略显木讷,不擅言辞,考的还是明经,并非显科。史端是个眼高又说话不客气的,对朝廷命官略才微些的且看不上,更何况焦宽?他们又住在一个园子里,总是见面,可以想见其日常言辞恐怕多有不客气处。总是被这样不客气着,焦宽又住在西门边,时常可以见到史端倚红偎翠,迎来送往,日子过得肆意又得意,他心里能不怒不恨?”

“还有,史端身亡,我们去查问,吕直不在自己住处,却在焦宽那里。作为史端的同乡同年,这种惶惶的时候,吕直去焦宽的院子做什么?便是不关心史端,他们只是一起读书,也当去吕直那里,焦宽的院子临街临门呢。”

崔熠:“……”老谢不只眼尖,想的也忒多。

崔熠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祈,“能想到吗?”

周祈一向是与崔熠站在一起的,极自然地摆摆头,“想不到。”

崔熠立刻觉得不是自己笨,是谢庸太逆天了。

“全天下像谢少卿这样的,能有几个呢?”周祈又笑着加一句,引的是前日崔熠夸谢庸的话。

崔熠点头忍笑:“很是!”

“关键这样一位英才,还会做饭……”

“你莫非吃了老谢做的烤羊肉了?什么时候吃的?为何没叫我?”崔熠神色认真起来,发出三连问。

“谢少卿做的烤羊肉好吃?你什么时候吃的?为何没叫我?”周祈回以三连问。

崔熠:“……”

两人同时伸出手,周祈是拳,崔熠是掌。

崔熠得意,每次猜拳,阿周都出拳,这个笨蛋!都不知道换一换。

周祈愿赌服输,老实交代:“昨晚回去,在谢少卿家蹭了一碗腊肉青蒜索饼。”

崔熠亦告诉她:“我吃老谢做的烤羊肉还是好几年前,他科考的时候。”

崔熠对一碗腊肉索饼不在乎,周祈听说是好几年前的事,也不纠缠,两人和好如初。

被争论来争论去却未得一个眼神的谢庸:“……”

作者有话要说:马钱子这味药确实大毒,可舒筋活络,也有兴奋作用,可催情,但文中有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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