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171)

“那清德道长呢?他是几时入门的?”谢庸道。

“清德那时候还是个毛小子,还是我说着,才把他留下来的。如今翅膀硬了,疑惑起我来了……”

“便是亲兄弟,年纪大了,各自成了家,也往往多有龃龉,道长倒也不比太感怀。”谢庸劝道。

清仁呼一口气,点点头。

“既令师与道长都是高手,清德道长功夫也不错吧?”谢庸问。

“他手上功夫不行,每日只知算计钱财,对家师用些小巧谄媚。”清仁看看谢庸、崔熠,“他虽对我不敬,却当不是那弑师的。”

“依道长看,这案子是谁做下的?”谢庸看着清仁。

清仁沉吟片刻,微眯下眼睛:“许真是狐狸来报仇吧。”

清仁站起来:“几位贵人随我来看看那毒虫吧。”

清仁领着谢庸、崔熠、周祈转过屏风,来到卧房。屋里一股子淡淡的腥靡气,床榻上褥单皱巴巴的。周祈在心里啧啧两声,果然没猜错,这位道长练化丹药,不只用掌,还用别的……

崔熠嘴角儿带上一丝坏笑。谢庸微皱眉,用眼睛余光看看周祈,神色庄重,收回目光时,却又扫见坐榻上扔着的一堆衣服,其下露出些黑色罗纱来。

清仁伸手指着墙角儿的一个陶瓷大坛道:“便在里面。”

谢庸、崔熠、周祈随他走上前去。清仁打开镂孔的陶瓷坛子盖儿,上面又有一层薄纱盖儿,透过纱盖,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一条不大的黑色小蛇,身上有些白色纹理,卧在坛底,一动不动。

“我才取毒不久,它在养着呢。”清仁道。

“这是什么蛇?看着有些似医书上说的银环。”谢庸道。

“书上叫什么,贫道不知道,只知道蛮人管它叫花斑王蛇。这是某前阵子去长安城,在西市跟一个蛮人买的。”

谢庸点头:“听名字便知道剧毒无比了。这东西,道长多久取一次毒?”

“每两月取毒一次。”

“然后炼成丹药吗?”

清仁看一眼谢庸:“想不到贵人对我等武人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

崔熠插口向清仁求证:“听说还有一种练功之法,先是让毒性小的蛇虫咬伤,然后练化了,等这种蛇虫奈何不得他的,再换毒性更大的一种……”

清仁看看崔熠,半晌道:“贵人怕是从传奇上看到的这方法吧?”

崔熠斜一眼周祈,点点头。

周祈一脸的“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与我没关系”。

谢庸微笑:“我等对此着实好奇,不知道道长可否送我等一颗丹药?”

虽知他要丹药何用,但前面相谈还算融洽,到底没有相驳,清仁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三寸高的瓷瓶来,又取了一张纸,把倒出的一粒小小的黑色丹药用纸包了递给谢庸,“小心些,莫要沾了血,不然神仙也救不得。”

谢庸接了,“道长这瓶中是多少颗丸药?可有准数?”

“约莫三四十颗。”

“瓶子从不离身?”

“从不离身。”

谢庸点头,再次道谢,与崔熠、周祈一起出来。

周祈问:“去见清德?还是先回去试试这丹药?”

“去见清德吧。”谢庸道。

清德比清仁和气得多,肚子微腆,一双戴着白玉玦和碧玉指环的富贵手放在越窑青瓷盏上,对谢庸的话有问必答,但言辞之间多指向清仁。

“清仁师兄自恃功夫高强,平时不大把师父放在眼里,总提从前与师父一块吃苦受累的事,以观里肱股自居,好像合该他做观主一样。”

“清仁师兄弄毒物练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在他院子里神神鬼鬼的,还有他那几个弟子……呵,当人不知道吗?”

“不瞒几位贵人说,家师前阵子曾微露让我接位之意。贵人们也看到了,清仁师兄性子粗,又不大爱管观里的事,清虚师弟则年轻……许就是因此,师父才招来杀身之祸吧?”清德叹一口气。

“听说令师精于刀法、拳脚,清仁道长研习的却是毒功,这着实让人有些诧异。”谢庸道。

“他们的功法不是一个路数。”清德笑道,“敝师兄的功夫不是跟家师学的。倒是清虚师弟是师父手把手教起来的。”

谢庸点头:“清仁道长还擅长什么?轻身功夫如何?”

清德笑着看谢庸:“师兄这样醉心武学的人,轻身功夫自然是不错的。”

“道长你呢?”谢庸微笑问道。

清德摆手:“我不行,我是师兄弟里最差的。”说着伸出自己几乎没什么茧子的手来。

……

从清德处出来,三人一鼓作气去找清虚,清虚却未在其院中,许是带人去收拾灵堂了。

“既如此,我去逮只老鼠来试药?”周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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