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229)

谢庸和陈小六停住,周祈自己上前:“商娘子?”

大约周祈还算面善,过了半晌,妇人哭出来:“救我,救我……”

周祈轻轻拍她的肩背。

“他们杀了他,他们杀了定慧,那些道士杀人……”

周祈再安抚地拍两下她的肩背:“我们尽知了,你莫怕,道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没事了。”

妇人越发哭起来。

“这里潮湿阴暗,我扶你出去。”周祈扶着商氏的胳膊和腰,慢慢送她走出暗室,来到大殿之上。

八月十五的时候,商氏或许还是个水灵的小妇人,煎熬了这两日,面容虽没大改,精神却坏了,她见了那殿中神像,又开始发抖。周祈扶她出去。

虽是重要人证,又是受害人,但她这样的状况,也不好问询什么,把她送去哪里,又是一个难题。

周祈只好问她自己:“你是回王家,还是回娘家?”

商氏一怔,又流下泪来,过了好半晌方道:“我对不住十二郎,贵人送我回娘家吧。我娘家就在西边三里外商家河。”

周祈去与谢庸说一声,谢庸点头,“让人嘱咐其娘家人好生看待。”又低声补一句,“莫要让她寻了短见。”

观外有围观的庄里人,见商氏出来,无不惊讶,议论一片。

周祈护着她,送上从里正家借的车子,让陈小六与两个衙差一同送她回去。

周祈走回观里,谢庸已经让人燃了大灯烛,又下了那暗室,周祈便也又下去。

谢庸正在查看商氏日用之物。周祈笑问:“你是怎么找着这密室机关的?”

“大殿顶上七星斗柄恰指向这根柱子,地上太极图分界之线亦指向这里,柱旁地上尘土微有圆形痕迹,我便试了试。”

周祈恍然大悟,深觉谢庸比自己这假道士还有道根,不过,刚出了这事,说谁有“道根”……怎么像骂人呢。

周祈凑近谢庸,那榻旁桌案上放着半碗瓜汤,又有满碗的白米饭和一盘煎豆腐,米饭和豆腐都未曾动过的样子。

“吃食上倒也没虐待商氏。”周祈道。

谢庸点头,又指指那榻上:“被褥也还算干净松软。”

“这却是有些怪了……难道真还如小六以为的,这里面有什么男男女女的爱恨纠葛?甚至商氏腹中之子是这里道士的?那未免也太……”

“明日去看看商氏能不能述录口供吧。”

周祈点头,从大烛台上取了一支蜡烛,绕着这暗室四周走一走,四面石壁,挂着不少的旧灰尘,这里断然不是为囚禁商氏新建的。

周祈又回头看看那床榻,这密室中前一个住的是谁?会不会每隔不久,就有一个商氏这样的妇人被关在这里?为了与寺庙争香火杀人确实有些无稽,若是这目的是劫持商氏呢?他们囚禁她,照料她,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胎儿?

谢庸扭头:“想什么呢?”

“我想起各种道士炼药的故事。石钟乳、紫石英、硫磺、硝石这些不算什么,听说有人放婴孩胎衣,说那是‘阴阳之祖,乾坤之始’,以此炼丹,可得‘先天之气’,服之延年益寿。①”周祈咳嗽一声,“听说还有用女子经血的,他们以为吃这种丹药可采阴补阳。”

谢庸点头,“嗯”一声。

周祈自觉是脸皮极厚的,说到这话,还是有些尴尬,却见一向正经的谢庸似坦然得紧,周祈不免有些惊异。

看她那样看自己,谢庸抿一下嘴,轻声道:“阿祈,我略通医术,你知道的……有的事,本是自然,倒也不必讳言。”

这般正经的话,周祈却觉得似被他调戏了一般。总是自己调戏他,这回竟然被他调戏了,感觉有点怪……

谢庸微笑一下,阿祈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娘子。

周祈再咳嗽一声,正经起脸来:“据说还有拿孩童之心入药的。”

谢庸点头:“他们劫持商氏是何目的,之前是否害过旁人都是我们要查要审的。”

两人在暗室找不到更多线索便出来,走去后面搜查玄诚等道士的屋子。

玄诚居后面正院,看起来似独居其中三间,最两侧耳房放杂物,两侧厢房住着弟子们,并没有周祈疑心的丹房。

玄诚的屋子还算讲究,但要说特别,也不特别。一架八扇大青绿山水屏风,刻云纹包铜角的桌案几榻,案上放小铜香炉、笔墨经卷,壁上悬着《海外仙山图》和道家七星剑。

照旧是谢庸查看那些案上的书册经卷,周祈走进卧房去。

榻上青绢帐子、桂布被褥,周祈翻一翻床榻,找出一卷道家采阴补阳男女和合的书来。周祈打开看,其实也普通,东市书肆中这种东西不少。

再打开床榻前小斗柜,柜里放着观内账簿子,又有几个大钱袋,钱袋里装的都是成贯的钱,这观主亲自管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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