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25)

谢庸转过影壁,周祈止住“讲道”,笑着打招呼:“谢少卿。”

崔熠也笑道,“你来得巧,我们周道长正要做法呢。”

谢庸点头,看看周祈,心里有些替她庆幸,好赖今日嘴边没有吃食渣子,不然刚才的“身在法随,勇猛强刚” “倚仗手中之剑,涤荡人间凶戾”伴着那渣子服用……

周祈不知道谢庸想什么,犹颇有高人气息地负着手转身往花厅方向走,鞭子没有晃荡,而是被卷着攥在手里。

谢庸亦直奔小花厅。周祈略惊诧,嚯,难道心有灵犀了?

身后京兆衙差、赵府人等都跟着,老妪拐杖敲在石子路上似格外响亮。

这小花厅明暗两间,布置颇为简单,也没什么贵重的,但却透着那么点儿雅致。外间一坐榻一小几一长案一鼓凳,几上有笔墨,案上有琴。

周祈手贱,抹一把那琴,一层薄灰。

崔熠亦跟着周祈满屋子乱转,不太明白他们俩对这简陋的地方何以如此上心。

谢庸却只在外间略看了看,便迈步走向里间。

啧啧,小哥儿有点不讲究啊,直往人家起卧的地方钻,周祈腹诽着谢少卿不讲究的时候已经跟了进去。

里面与外间迥异,外间的家什都颇轻巧俏丽,里面则拙朴得多,且都是合着地步打造的,定在地上、墙上。一张大榻,榻上放着小枕屏,是个午睡小憩的摆设。一个书架子摆在墙角儿,上面放了不少书卷。墙上嵌着几个花瓶、花盆,还有石雕戏弄小人儿和一个香炉,整个儿看起来不像花厅,倒像文人的书房。

崔熠顶不爱读书,看见那书架子,皱皱眉,轻声与周祈道:“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书?”

突然想起自己上学时候的经历,崔熠了然, “约莫是不看书睡不着。”

周祈深深地点头,不过有的书看多了也睡不着。

谢庸这种读书科考出身的,与这俩货不是一路人,徘徊在那书架前面,随手拿出一卷来展开看看,扭头看一眼卫氏,便把书卷好放在一边的地上,又去拿另外的。

周祈亦回头看卫氏,她脸上全无血色,嘴唇也似在微抖,周祈不再问她什么,走到那书架前,帮着谢庸搬书。

谢庸看她一眼,两人不说话,只把书往地上摞。

衙差也上前帮忙。谢庸道:“小心,里面有善本。”

周祈动作一轻,不由自主回头看看崔熠,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混成朋友的?

书架搬空,周祈试图抬一抬,又敲那内侧木板。崔熠怎能还不知道他们找什么,赶忙也上前来,跟周祈一起敲打。谢庸却退后,微皱着眉再次打量这屋子。

终于在右下角的地方,周祈敲出不一样来,“这里!”

卫氏坐在了地上,以手捂脸啜泣起来,赵母则双眼冒出精光。

谢庸直直地走去那些花盆花瓶前面。

还不待做什么,便听得咔嚓一声,谢庸扭头,只见那位“勇猛强刚”的周道长把架子踢出了个大洞,腿还伸着呢。

谢庸:“……”

谢庸抿抿嘴:“周道长收了神通吧!”他转动那石雕小人儿,书架缓缓移动。

周祈收回腿来,拍拍袍子,颇为自得,多日未练,这踹门绝技倒是没放下。

第14章 书架之后

书架挪开,是一个洞口,有台阶顺下去。

崔熠眼睛放光,就似顽童见了什么好玩的物什,立刻便要下去。周祈拦住他:“这样密闭的地方空气污浊,且等一等。”

既然不能立刻下去,崔熠又实在好奇,只好问看似胸有成竹的两个,“哎,你们如何知道这里有个洞?”

谢庸看看卫氏:“且下去看过再说吧。”

周祈却没他那么谨慎——干支卫就没有谨慎人,毕竟风闻言事是他们的传统。

周祈走到卫氏旁边,指指那架小枕屏,“《咏而归》……绣得真好,盛安郡公喜欢这屏风吗?”

卫氏只是萎在地上哭,赵母亦跪下,哭求“贵人为我儿做主”。

崔熠走去拿起那小枕屏,端详端详,上面一带春水,杨柳依依,一位布衣角巾的老者,五六个年轻人,六七小童,且言且笑的样子,旁边又有字,“咏而归”。崔熠虽读书不多,但到底也被逼着上了十几年学,知道这是《论语》中孔子与诸弟子言志的一段。

咏而归——崔熠恍然大悟,盛安郡公名穆咏。

周祈再指给他看,“这‘咏’字左边‘言’下之‘口’被柳枝挡住一画。缺笔,是为了避讳。”

谢庸本在整理那些书册,闻言看一眼周祈,又低头翻阅起来。

崔熠对此就只能叹气了,他自己写字连皇帝的名讳偶尔都会忘记避忌,如何会注意这个?原来只知道阿周狡诈,不知道她还这般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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