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28)

“自然,猜想有这地道,还有些旁的缘故,说来那才是本案的缘起。” 周祈看向谢庸,“这个,谢少卿更清楚,我就不卖弄了。”

崔熠扭头看谢庸:“老谢?”

“这宅子大业三十一年时的主人程纬卿,进士及第,流连京城,未曾出仕。流连京城是平常事,但流连京城十来年,就不平常了,大多数人早已去各州府谋差事了。而这读书人宅子旁边是一个权贵……我们皆知,权贵宅子周围,常有依附而存的族人、门客,这程纬卿会不会就是秦国公的幕僚门客?这也解释通了他为何没有出仕。早些年小宅中每逢七月半烧纸的当是知情旧人,兴许就是这位程公吧。”

“至于地道,我问过这升平坊的老里正,他说当年禁军整个围了秦国公府,又说秦国公一子三孙死于这小宅后门外,那么这秦国公的子孙是如何逃出来的呢?有这地道就说得通了。”

“再有,周将军曾言,兴庆宫龙池之水通向这里,而太子居于兴庆宫。大凡废立谋反这种事,早有端倪。太子找人谋划,最可信者,一则是母族,一则是妻族,太子生母出身卑微,那便只剩了妻族的秦国公府。或许当年太子及其使者,便是通过兴庆宫龙池东的小闸门悄悄出去,顺河而下,进了这坊的。又为避过秦国公府内外可能有的耳目,在这小宅里凿了地洞,直接通向秦国公外书房。”

想想那精致的地道,崔熠击掌,“可不就是给太子准备的吗?偷个情,何需非这么大劲儿?”

崔熠又想起周祈的“怀古幽思”来,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关于盛安郡公与卫氏,我同意周将军所言,他们许是旧主仆,偶然机会发现了这机关密道,并曾进去探查过。后来嫁为人妇的卫氏再来长安,想办法购置了这小宅,引发了本案。”

崔熠想想,这案情其实算不得复杂,只是裹在了十几年前的旧事中,就不好理顺猜透了。幸好有这两个多思多虑的。崔熠突然笑了,“老郑还在那儿跟方斯年较劲呢……”

周祈与崔熠都挑挑眉,彼此嘿嘿一笑,全是狐朋狗友长期混着长出的默契。谢庸不理他们,打马往前走。

周祈与崔熠再撇撇嘴。

周祈:“没趣味。”

崔熠:“没意思。”

两人又嘿嘿地笑了,也打马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皮一个小剧场:

周道长暴露了自己的书单。

崔熠:啊啊啊啊啊,我有个朋友想看看。

谢庸略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那个朋友……

第16章 审问穆咏

听谢庸叙述了案情经过,郑府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搓两下手,才想起这样不雅相,又放下,勉强郑重了脸,“这回真是辛苦子正啦。子正果真大才,难怪得李相公器重,特奏请圣人擢入大理寺。”

“郑公太过奖了,此京兆府、干支卫和大理寺共办之案,大家勠力同心才查出些眉目来,不是某一人之功。”

郑府尹越发高兴了,却还是道:“嗯~子正莫要太谦……”

周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喝茶,摸自己旁边小案上的干果子吃。京兆这葡萄干儿定是从西市胡商那里买的,大,甜,不是很干巴,好吃。

听到二人的官场客套,周祈在心里哂笑,这些官员们……

其实,周祈从小到大听过也说过太多这种话。说起来,谢少卿的官场客套到底带着文人的矜持端庄,是穿着大衣服的,不够敞亮。要说敞亮,还得是宫里人……都是赤膊的。

周祈拈葡萄干的手突然一顿,为何我见了谢少卿,就总想起赤不赤的事来?这调戏人总挑着一个调戏,似是过分了些……周祈难得地自省了一下。

郑府尹赞道,“依某看,子正就是天生该着当秋官的。”

谢庸再客气回去,听他提“秋官”,不由得看一眼在那里饮茶吃果子的周祈。

周祈对他庄严一笑。

谢庸微皱眉,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郑府尹这回却对周祈脸色很是和暖,看见她那吊儿郎当的德行也不再堵心,反而罕见地道了句“周将军辛苦了”,对崔熠夸得也更多了两分真心,说崔熠“不负众望”,是“高门子弟之楷模”。

周祈与崔熠都拱拱手,客气一句,两人又笑着对视一眼,对郑府尹何以如此心知肚明。

本朝惯例,这种涉及朝中官员的案件,由京兆合同大理寺办理,若是大案,刑部、御史台也要共审,但不管大案、中案、小案,只要涉及官员们,便不算在京兆考绩中,也算给人多事杂的京兆府留些余地。

本以为是个民间凶杀案,谁知摇身一变成了官员杀人案。郑府尹暗叹,变得好啊!青龙寺的签子果真灵验,“来路疑芜废,源中有人家”,这不就如那渔父一样找到路了吗?本来郑府尹都做好去做养老官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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