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72)

谢少卿这辈子大约是与野史传奇这种书无缘了,人生乐趣少了一半——另一半是美食。周祈心里突然舒泰了,这人生趣味,自己与谢少卿各占其半,倒也不必一味羡慕他。

办了请谢少卿转交传奇这件“正事”,趁着还没吃饭,周祈说起真正的正事。

“……那钱三的话我已经让人去核对了,按情理推测,当没有说谎。如果陈氏姊妹失踪与他无干,那她们去了哪里?陈大娘也另有情人?那妹妹呢?陈大娘这种里里外外都操心的人,是不大容易抛家舍业与人私奔的。陈氏姊妹极有可能是被拐子拐走,甚或遭遇了更恶劣的事。”周祈面色有些沉重。

周祈又说到常玉娘,“同坊的常玉娘看起来倒有些像与人私奔……从前上元节不出门,今年却哭闹着定要出去,又刻意支开婢子,当是因为腊月初八出门去慈安寺上香时,遇到了什么人,元正的时候又出去见了这人一次,或许上元节见面便是元正时约下的。大过年的去个只有耳聋老尼的破旧庵堂上香,不过是扯谎。”

“她从前爱兰花,如今却极用心地画起了牡丹,窗上华胜也是牡丹,我又在慈安寺见到牡丹形状的银锞子,或许常玉娘去寺里时,有人送了她一个这银锞子?这个还要明日再去常宅查问。”

周祈知道崔熠家这种东西应该不少,但怕是不清楚坊间的事,谢少卿居庙堂之高,又是这样端方冷肃的性子,恐怕也不知道,“这种银锞子,大户人家一般是当赏钱用的。在坊间,除了可当年节礼物给孩子们,小娘子们也打了丝绦络子系在腰上压裙,或者拴在荷包、帕子上,比玉环玉佩要便宜,又活泼逗趣。故而,于小娘子们,这东西不单纯是块碎银子。”

周祈看崔熠和谢庸,“才子佳人,贴身小物定情,这种路数你们都是知道的吧?”

崔熠笑着点头,谢少卿又低头喝茶。

嘁——装!周祈知道他懂。

周祈有些感慨:“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遇到个什么人,听了两句什么话,收了这么个一千钱都算多花了的东西,就被勾去了魂儿……常家娘子说这阵子常玉娘格外寡言。”

周祈一顿,突然道:“说到‘一千钱’还有‘勾去魂儿’,我突然想起这长安城一桩传说。说有个叫千钱婆婆的,她有个宝瓶,那瓶子可以装人灵魂,只要她叫人名字,这人答应了,灵魂就被收走。据说这千钱婆婆专门爱收女子灵魂,她又不白收,会给这女子身上放上一千钱。”

周祈看崔熠谢庸:“这传说,你们都没听说过吗?”

崔熠看着她,谢庸不说话。

周祈知道自己又扯远了,清清嗓子,把话题扯回来,“一个私塾先生家爱清幽兰花的小娘子,会与什么人一见定情呢?”周祈微眯眼睛,“比如,一个相貌清隽、风姿雅秀的士子?”

崔熠笑道:“你这不说的就是老谢吗?”

周祈看向谢庸,谢少卿确实长了一张祸水脸,这要是站在街上勾搭小娘子,十个里面得有八个上套儿,兴许千钱的锞子都不用送……

崔熠想起从前架的秧子、拨的火,“哎,阿周,你怎么总把老谢跟嫌犯比呢?你吃着人家的饭,还这么说人家,不好吧?”

周祈不理崔熠,接着说案情:“虽如此,我却觉得常玉娘并没立意与人私奔。不说她没带私房钱,单是里衣随意地搭在屋内竹架上就说不过去——她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小娘子,当知道若自己一去不回,这屋子会有多少人进去。”

崔熠点头:“故而,她本只是与人幽会,后面改了主意与人私奔,或是被那人拐走了?”

谢庸道:“也不能排除是被旁人掳走的。本是与情人幽会,却在去时或回时的路上被人打晕迷晕带走了。”

“幽会,两情相悦,那男的不得接她送她?”崔熠道。

谢庸看一眼崔熠,淡淡地道,“偷期幽约,离着女子家近了,若碰上其父母家人,保不齐会挨揍的。”

崔熠和周祈都看谢庸,哦呵——这般懂吗?

谢庸不理他们,“从前在鄜州,有一桩凶案。一个小童去其同村的外祖父家,多时未归,后来在村外的小山上发现了其尸体。因其舅父舅母与小童父母有财产纠纷,当时的办案官便着重查起了其舅父舅母,甚至动了刑,其实作案者乃是同村一个汉子,意图拐卖那小童,错手杀了他。”

周祈和崔熠面色都沉下来。

谢庸问:“这常玉娘大约是什么时候出得门?”

“大约酉末戌初。”周祈看向谢庸,“莫非你疑心陈氏姊妹失踪与常玉娘失踪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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