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74)

谢庸点头,“我刚才在坊里走了一圈。按路线来说,从永安坊过来,去常安坊的陈宅,确实先走坊中央的南北街,再走常宅门前的小曲最近。坊外大路上人多,若要不被人察觉地掳走两三个人,恐怕不容易,这常安坊地广人稀,又少达官显贵,想来即便上元晚间也不亮堂,故而极可能就是在这坊里作的案。”

周祈点头,她从前上元夜的时候巡过这几个坊,今晨也又找到这回上元节负责巡查西南诸坊的人问过,知道谢庸说的对。

“沿着坊内主路还有这条小曲访一访吧。陈氏姊妹日常做活计,不是那种娇弱的,当会挣扎叫喊,兴许有人听到或看到了什么。”

“陈老叟还哭呢?”周祈问已经进坊转了一圈的谢庸。

谢庸点头。

周祈摇摇头。

谢庸又道:“常家还劳烦你再亲自去一趟。”

周祈答应着。那常叔平至今也没报案,谢庸一个大理寺少卿贸然跑到人家,不合适,周祈就方便得多。

周祈扭头看崔熠,“你怎么今日没大有精神?都不说话?”

崔熠打个哈欠:“昨晚想着这失踪案,又看了会子《大周迷案》,后半夜就做起噩梦来。有个老妪一只手拿着一贯钱,另一只手拿个瓶子对着我叫名字。我记着你的话,死活不回答,转头就跑。她一个七八十的,跑得飞快,在后面死追。我好不容易一跌醒了,接着睡,她竟然接着追……”

若不是在常安坊,一会要去见失踪者的父母,周祈都想笑了,“行了,回头我画张符给你,塞在枕头下面。”

对周祈这假道士的符,崔熠半信半疑,但终究不愿却了兄弟的好意,点点头,“要两张。”

周祈带着陈小六去常宅,谢庸、崔熠开始带人查访。

常妻眼睛红肿,便是常叔平也眼中带着红丝,脸色憔悴。

对周祈要细查常玉娘闺房的事,常叔平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常妻便再为周祈引路。常玉娘的弟弟今日也在,一起跟过来,又小大人似的给周祈行礼,“家姊的事全托赖贵人。”

周祈拍拍小孩儿的肩,细查这间闺房。

干支卫是搜查的行家,莫说一个闺阁女子放的东西,便是大盗藏赃物也难逃他们的法眼。

周祈在常玉娘的枕套中发现了打着福字络子的牡丹锞子,与那寺庙中卖的一模一样,又有未完工的牡丹鸳鸯手帕。

常妻拿帕子擦泪,“这孩子——”

常小弟却还有些懵懂。

周祈并未找到书信之类更多物证,便只带走了这两样儿。

来到街上,看马匹就知道谢庸崔熠他们在哪里,周祈也走进这户人家。

院中,一个老叟赔笑,对谢庸崔熠行礼:“我上了年纪,不爱凑热闹,上元节晚上睡得早,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

周祈看看他似是刻意挡在门前的身子,不由得眯眼打量起这老叟来。

“你这个‘真’字,用得极好。”谢庸道。

老叟有些懵地看一眼谢庸,对上他的目光,又赶紧躲开。

“老丈不请我等进屋坐一坐吗?”说着谢庸已经迈步从老叟身侧走向屋里。

“请,请进……”老叟咽口唾沫。

崔熠、周祈也走进去。

屋子不大,当间一张长案一把胡凳,案上放着隔夜未收的残菜碗筷,靠墙一架挂了破旧蓝布帐子的床榻,床榻旁是个木箱子,另一边靠墙有个高脚衣柜,屋里一股子陈腐酸臭味儿。

崔熠皱一下鼻子。

老叟站在床前,笑得很是难看。

周祈挑下巴。

陈小六走过去,一掀被窝,拎出一条水红的帕子来。

谢、崔、周三人俱是神色一凛。

周祈接过,这是一条新布帕,简单地锁了边儿,绣了两朵五瓣梅花,闻一闻,没什么味儿——这般简素,莫非是陈家阿芳的?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差押住老叟,崔熠冷声道:“还不招吗?”

谢庸则去拉那柜子,拉一下竟然未开——这么破旧的柜子,竟然有暗锁。

谢庸看周祈。

两人对视一眼,周祈这回未选择踹,而是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根细铁钎来。见这位周将军竟然随身携带溜门撬锁的用具,谢庸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周祈则专心地干着撬锁的勾当,用那钎子上的勾儿极轻地拨两下,又换钎子的另一头儿一插,便听得咔哒一声。

周祈拉开柜门——

嚯!花红柳绿一片,都是女子衣物。湖绿的纱线小衣,银红的衫子,白色绣花短襦,淡粉的布裙,柳黄的汗巾子并各色布袜子,有新有旧,都纠缠着堆在一起,又有几双绣鞋在最下面露出鞋尖儿来。

周祈从柜子边随意拽出一角石榴红来,竟是一件胸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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