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80)

张五身子一震,“我,我……”

郑府尹与谢庸倒也配合无间,当下便要让人用杖刑。

张五磕头:“我说,我说……那年上元节,我确实是假装拐了脚,骗许二娘子帮我的……我,我实在忍不住啊。”

郑府尹怒道:“今年上元节呢?你还不招来!”

“我在门缝,看到一个小娘子和一个郎君一起走过,借着月光,能辨出那小娘子是常家女儿。”

“那郎君呢?”郑府尹急问。

“那郎君不是我们坊的,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细高个儿,长得也好,穿长袍,像个体面人。”

崔熠看周祈,周祈点头,这说法与之前大家的推测对上了。

“他们走到那边一辆车前,离着远了些,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似乎是那郎君让常小娘子上车,小娘子犹豫。然后,大路上走过来两个小娘子,看体态,像是卖油的陈大娘姊妹。她们说了两句什么,那赶车的汉子跳下来,用手砍在陈家姊妹脖子上。常小娘子喊了一声,便被那年轻郎君捂住了嘴,那赶车的汉子也往她脖子上来了一下,然后两人便把小娘子们搬上了车。”

所以,果然拐走常玉娘的和掳走陈氏姊妹的是同一拨人。他们本来想带走的是常玉娘,陈氏姊妹是受了池鱼之灾。

郑府尹实在想不到这张五死到临头了,还有所隐瞒,更想不到,这样一个只知道哭的猥琐老叟,竟就像谢少卿说的蜘蛛一般,伏在那里设套害人,若是没抓到,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女子被害。郑府尹又反反复复审问了几遍,见他再说不出旁的,谢少卿也没有要问的了,才让人把张五带走收监。

虽则常玉娘和陈氏姊妹失踪案审出些进展来,但去哪里找这伙儿人呢?谢庸、周祈这些旁司的只管坐在偏厅为此发愁,而京兆府的人还要忙着让人带那两具骸骨的家人来认尸,录证词。

听着外面的哭声,周祈轻叹,突然说了句真心话:“这一行做久了,就觉得人命如灯烛,灭得太容易。”

谢庸看她一眼,“所以还亮着的时候,就可着劲儿地闪耀跳腾。”

周祈也看谢少卿,他这话是说自己,还是说我?想想他那舒服的小院,好吃的,肥猫,袖筒子,应该是说他自己。

让他这句“可着劲儿地闪耀跳腾”,周祈又兴起花钱的心来,这阵子太忙了,钱都留得快长毛了。春天来了,该买买买了啊。

见她沉静着,谢庸猜,她或许还在感慨生命无常吧。想起她种种浪子行径,成天一副天当被地当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或许也跟见多了这些事有关吧。一个小娘子家……谢庸的目光温柔下来,拿案上的壶给周祈倒了一碗饮子。仆役要上前伺候,谢庸摆摆手,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然后便又琢磨起案情来。

暗室的门打开,一个矮胖子端着灯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形容俊秀的年轻人,又有一个中年男子。

年轻人道:“从前贵府说要个这样的,其实我觉得那个也不错。”说着抬下巴,看向陈阿芳。

三个女子都瑟缩成一团。

第42章 牌位玄机

证词都能对得上, 嫌犯张五又已认罪, 杨大先之女和许二郎娘子两个受害人的案子处理得很快。虽卷宗和嫌犯还要移交大理寺,又要刑部复核,但受害人骸骨第二日便发还了。

周祈到京兆府的时候,正好赶上杨、许两家人去接骸骨。

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哭得眼睛通红的中年汉子牵牛赶车,车上拉着棺木;车旁是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扛着招魂幡,捧着牌位;又有一个梳妇人髻、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站在少年边上儿哀哀哭泣。

另一家就气势大一些, 四五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又有七八个少年,都拥簇着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被搀着,一边走一边大哭。他们赶着两辆车, 一辆拉棺木,另一辆上面虽没篷子却铺了毡垫被褥, 想来是给老妇人坐的。

周祈下马, 把缰绳交给陈小六,走向主管移交骸骨的佟参军。

看着走近的两家人,佟参军摇摇头,“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着实凄凉。这杨小娘子上面有五个兄长,想来从小是娇养的,若不是出了这事,当早已嫁人生子了……”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老妇人捂着胸口, 不断重复地哭喊着。几个汉子也都抬袖子擦眼泪。

周祈知道,老妪之所以捂着胸口,是因为“心疼”。也是那年韩老妪一病没了,周祈才知道“心疼”并不是个虚化说辞,那疼是真的,丝丝扯扯,还带着些酸。

佟参军又道:“那边扛幡的小儿郎,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他母亲,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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