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8)

作者:贰杨 阅读记录

“哟,客官,您这是打哪儿来啊?”堂倌头戴顶毡帽,臂上搭了个白毛巾,笑呵呵的将沈轻往厅里迎。

“南边儿,”沈轻挑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将行囊放好,眨巴着大眼睛点了壶绿龙井。

人不在家乡,只能从袅袅茶香中闻闻味儿了。

“得勒,您稍坐,马上来。”堂倌拾起白毛巾将八仙桌抹擦干净,转头向后厨大声吆喝着,“西湖绿龙井一壶——!”

“诶——”听罢,后厨有人立刻和应上他。

两方人你来我往独特的叫卖声,惹来众人一阵阵哄笑,本就热热闹闹的场面更显喧嚣。

沈轻独自坐着,一瞬间有些发愣。

她知道,这回北上长安,跟阁里连个招呼都没打,实在是冒失。

可那天晚上逼迫小六的时候,她心里的火真的压都压不住。

在后院儿躺椅上看见那人第一眼,沈轻就知道,这是个假的。

她认识的江寻,喜欢的江寻,脸虽是温润的,可心眼儿却像蜂窝煤上的窟窿,多如牛毛。这导致他眸子里永远藏着抹坏笑,眉梢上永远挑着股不羁,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更是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孩子气。

她俩打小混在一起十来年,沈轻不知道看着他用那张彬彬有礼温柔敦厚的脸算计过别人多少次,说比爹娘还了解他面上那些细微末节的表情也不为过。

还有那蠢乎乎的小六。

沈轻抚额叹了口气。

他所叙述的那段故事,连标点符号都不是真的。

是,手上的茧子可以做假,做的跟真乞丐似的。

但哪家枕天睡地的乞丐后脖颈子能嫩的掐出水儿来?

所以小六压根不是什么狗屁乞丐,而是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替身。

那套说辞,恐怕就是为了遇到危险可以保小六一命,毕竟没人会去专门杀一个毫无威胁的小人物。

还有那纸婚约,人还未到,先定下亲事,为何如此着急?还要闹的人尽皆知?

沈轻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

双方联姻结亲,就意味着夫妻二人会在吴郡安家落户,长久生活,也意味着“江寻”从此有了个软肋和顾念。

换句话说,家庭,会变成“江寻”的枷锁和把柄。

这么一梳理,小六演的这场大戏,背后意义就很明显了。

他扮成江寻回到吴郡,这是第一道屏障。

他娶李三小姐,假装家庭和睦落地生根,这是第二道屏障。

编出一套“边关捡乞丐,正主赴长安”的说辞,这是第三道屏障。

江寻和小六设得这三道屏障,到底在防谁?

把一个假的放在家,还要娶亲生子,向外人表示“我永远都会呆在吴郡”,本人却偷梁换柱来到长安,到底是图什么?

沈轻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一个问题想明白了,立刻又有一个新的问题窜出来,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趴在桌上 ,两眼一闭,低声喃喃自语,“江寻啊江寻,等我找到你,一定要扒你的皮缝在我的绣绷上当背景,哼!”

这边儿沈轻正自顾自悲叹生活呢,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哑沉闷的男音。

那人似乎压着笑,轻声说,“姑娘,您的西湖龙井茶来了。”

沈轻只当是换了个堂倌儿,她懒洋洋地朝旁边挪了挪,连眼睛都没睁,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放下滚蛋”。

那人似乎憋笑憋的抖了一下,瓷制的茶壶茶杯互相碰撞出“嗑嗒”一声。

沈轻有些烦躁,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姑奶奶长的有那么可乐吗?

她睁开眼,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转过身,打算教育教育这不懂事儿的小厮。

却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瞬间僵成了块人形棺材板儿。

四周的喧闹鼎沸好像突然被人抬手抹了去,天大地大的星光万顷似乎都只含在了那双带着笑的桃花眼中。

三个月——近百日的担心忧虑和三年来每一天的苦苦等待,好似都因一句“久别重逢”而化为了捧喷满醋汁的鲜花,尽管泛着酸水却依然绚烂耀眼。

江寻的脸近在咫尺,沈轻愣愣地看着他,像个不会思考的布娃娃。

只见他放下茶盘,伸手抚上了那张令自己日思夜想的脸,低低地说,“阿轻,对不起。”

一颗珍珠似的眼泪蓦地打在他手背上。

那一刻,江寻只觉着整颗心像是被谁捏碎了,疼得连牙关都在发颤。

沈轻回过神,抹了下眼角,死死盯着他问出了第一句话,“你娶妻了吗?”

如果你说娶了,今晚姑奶奶立刻让你曝尸荒野。

江寻呆了一瞬,哑然失笑,摇摇头道,“没娶,你还未嫁,我娶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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