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欢颜+番外(43)

作者:天真无邪 阅读记录

他们已经坐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上,出租车飞快地朝前驶去,街道两岸阡陌纵横,在她们身上扫下一道道斑斓的光影,他坐的离她不近,可却第一次让悦颜觉得只要她一伸手,他就会在那儿。

沈子桥心平气和地跟李惠芬解释:“妈,颜颜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他们从杭州萧山机场出发,因为飞机晚点,耽搁了将近两个小时起飞,这两个小时足够让李惠芬通知到爸爸,爸爸打她手机劝她不要感情用事,离高考还剩几个月,奶奶的后事他会处理好。她坚持要去,爸爸急死了,又不敢在电话里骂她不懂事,只是说:“吉林这边有你姑姑和姑父,都怨你继母,说好不能告诉你,你来了能帮什么忙?奶奶走都走了,现在要紧的是高考。”

她朦朦胧胧地震动着,绞痛着,为父亲的无动于衷,为大人的情感原来都是这样锱铢必较。奶奶走了,他却只想瞒住她,让她心无旁骛地参加高考,一场考试比至亲的人还要重要。那一刻悦颜甚至觉得她是恨她的父亲,他太自私太无情,伤了她也伤了奶奶的心。

她说:“可是奶奶在天上看着我,她知道我有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

高志明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弃,道:“你在哪个飞机场下,我让你姑父过来接你。”

因为买的是两张超售的机票,她和沈子桥最后一个领登机牌,机场破格给他们升级到了头等舱。找到位置她倒头就睡,沈子桥要来毯子给她盖上,昏昏沉沉,大脑一片混沌,心里却很清楚,奶奶走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人里少了一位。她挨着自己的手臂,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泪,把脸埋在衣袖里,在几千尺的高空里,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音。

她做了个梦,梦到吉林的大雪,扯絮丢棉似的一场大雪,看不清天和地的边界。她走在雪地里,跌了一跤又一跤,只想着要去见奶奶,大雪鹤唳,仿佛天人在锯天梯,头顶有东西往她身上压下来。风太大,割脸一样刮着,她走得精疲力竭,心里好似有野火在烧,五脏六肺都在锅里煮,她急得要死,身体根本不被她控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来不及了,要来不及见奶奶最后一面了。

急红了眼,她怆哭失声,从梦中惊醒,听见身旁有人在叫她的小名,她不情愿睁开眼睛,在梦里依稀有念头可以支撑她走下去,走下去就可以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可是只要睁开眼睛她就会回到现实,在这个现实里,她的奶奶已经离她而去。

沈子桥说:“颜颜,喝点水吧。”

悦颜恹恹地转开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脸。没有一刻她像现在一样讨厌他,更加讨厌自己,不想任何人靠近,也不要任何人假惺惺的安慰。从来不可能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她不要别人的安慰,她知道,他们不可能跟她有相同的际遇,奶奶没了,只是她一个人的奶奶没了,所有人都好端端的,偏偏她的奶奶没了。

飞机上的她对沈子桥特别坏,可是下了飞机坐进姑父的私家车里,他却依旧一声不吭地让她靠在他手臂,就算前一秒心如磐石厌恨丛生,到了这一秒仍旧软弱的像将化的雪人,这一分这一秒,给她肩膀的竟然是沈子桥,可就算是沈子桥,她也没有力气推开他了。

他不大会安慰人,也或许清楚任何安慰都是隔靴搔痒,他把他的外套盖在她毛衣上,春末了,南北的温差还是大。

“她不冷。”疾驶的黑暗的车后座,她的声音虚弱。

“穿着,”他比她固执,“出去就冷了。”

农村的葬礼特别注重仪式,灵堂设在正厅,黑白照里奶奶的遗像静静地冲她微笑。高志明奔进奔出,安置前来奔丧的外地亲友,大声指挥现场条幅的摆放,没注意到她的出现,是大姑姑拿来白色粗麻衣服让她换上,嗔怪她干什么来。

“都要高考了,这不是给你爸添乱吗?”

她茫然地任由她们拨弄,转头发现沈子桥也换好了麻服,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他看得出她心里究竟多苦,到这里反倒哭不出。

爸爸因为是长子又是独子,出殡的一切事宜都该他来主持决定,忙得焦头烂额,要跟外地来的亲友排资论辈,确定出殡那天的排位,哪里弄错了,他拍着桌子大声武气地跟殡葬队吵架,像是在公司里骂下属是废物。

“谁让你们给她穿皮衣的,我娘属狗。”

在吉林有个说话,穿皮制衣服入葬,来世轮回只能做动物。

他把那些人骂得狗血喷头,她心里特别难受,爸爸在乎的是场面上的轰动好看,孝子贤孙都齐了,程序不能出错,风风光光送老人走,可是谁在乎奶奶想要什么,她想要什么,他心里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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