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芮(40)

作者:品丰 阅读记录

张思芮用借来的化妆棉和卸妆油擦洗着衣服上的油漆,没抬头道:“你说反了,我觉得很有意思,看大家穿着不伦不类的戏服走来走去有意思,看演员对台词和练习走位有意思,就是刚刚去搬道具也有意思,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我。”

霍蔚好像终于安心了,他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奶糖,起身往回走,走到半途,转头望着她的后脑勺,道:“我的衣服在化妆间里,你去取来穿,我再有假时陪你逛街,赔你的衣服。”

张思芮嘴里含着出其不意的奶糖,口齿不清地笑:“你不要后悔,我要你赔一线大牌限量版,就是一件小背心抵我俩月工资的那种。”

霍蔚笑了笑,表示没多大问题。

《非死即活》有些戏份需要清场,张思芮凑不到跟前,只能跟白多多去一旁溜达,听她唠些无伤大雅的八卦,但有些戏份就没所谓清不清场了,白多多问她要不要看,她捧着一碗白米饭高频率点头。

两人离开休息室来到拍摄现场,正赶上正式拍摄。由于是同期声,整个现场格外寂静,就连数十道呼吸声都像是无端消弭了。

霍蔚抠着自己露膝的牛仔裤,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大床的角落。他的“父亲”由于再一次挪用犯罪集团的钱款替他擦屁股,终于被犯罪集团的首脑注意到了,首脑安排了一场车祸,悄无声息地要了他的命。霍蔚此时刚刚知道“父亲”丧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在前一晚,他还在自己朋友面前信誓旦旦,他家老头不可能不管他。

他的“女朋友”——他总是戏谑地叫她“小雀斑”,试图安慰他,但那细长的手指刚刚落到他脸上,他就躲开了,她不及细思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他回头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卸了力道。

“我给你煮了面,你将就吃点,你不要怕,我一直陪着你的。”“小雀斑”温柔地笑笑,有些违和强硬地再次轻触了触他的脸。

霍蔚不出声儿,也没再躲,只是跟着露出了笑意,但那笑意不似以前的开朗热情,是阴霾的,结了霜茬的,他的眼底也红了,并非以前做浪荡公子时被极品酒色熏出来的红,是被什么粗粝的东西生生磨出来的红。

“我就差把心剖出来给你了,”他望着她,突然一字一顿地说。

“你说什么?”“小雀斑”愣住了。

霍蔚的眼神一瞬暴虐,他倏地翻身而起,卡着她的脖子“嘭”地把她压到身下,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你把他卖了怎么还敢回来?你就真不怕我宰了你?”

“小雀斑”推了推眼镜,竭力掩盖慌乱。

“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是谁挑拨离间?”

霍蔚收紧了手指,道:“你露出的破绽足够多了,我除非是瞎,还需要人来挑拨离间?我早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但你装清纯无辜,我就当是个情趣。”

“我喘不过气了……咳咳咳……你听我解释……你松手。”

霍蔚没有松手,他就着她的挣扎,低头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疼得一抖,他就倏地被取悦了:“果然,要这样才有意思。”

“小雀斑”突然不动了,她呆呆看着他,像是不认识,道:“你不要后悔。”

他轻蔑道:“孙子后悔。”

霍蔚跟饰演“小雀斑”的周康都是专业演员,这场戏一遍就过了。张思芮在旁边屏息看着,她说不出个什么门道,只感觉演得是真好,比隔着屏幕看震撼十倍不止。两个人的情绪转换自然而且真实,张思芮就是从刑警的眼光去看,都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唯一的一点违和,就是霍蔚将周康摔在床上的时候,看得出来有轻微收力,但这也许也称不上“违和”,霍蔚饰演的人即便在早期有点浪荡、不着调、扶不上墙的意思,却也是个君子,而且他很爱他的“小雀斑”,确实是掏心掏肺的那种,所以即便在盛怒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也会下意识地给予保护。

跟着拍摄的都是这个场景里的戏份,只是通过用更改小物件的位置、更改光源、更改妆、发、衣服等手段来表示是不同的一天。张思芮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这两个人感情的发展变化。顾大栖的导戏能力很强,只用几个眼神和一些小动作就能隐晦地表达人物的各种隐性关系。比如霍蔚在这个“房间”里“虐”了“女朋友”好几次,但或通过眼底的赤红、或通过眼神的瑟缩、或通过一瞬间的粗声、或通过一些下意识的反应,你都能看得出他比她更难过,他比她损耗更多。比如“小雀斑”在这个房间里不断地挣扎,但或通过她眼神偶尔掠过他时轻微的停滞、或通过他忍不住施暴时她舍不得抓下去的手、或通过他摔门而去时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一个慢动作回头,你都能看得出她的歉疚在一点点减退,恨意在一点点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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