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锦(100)
丽儿,我的心一沉,可是有人也唤她这样的闺名?她可知道有人也最爱她的紫色衣裳。
那皇帝道:“阿逸这次给你带来了灵药,你服了以后身子就能复原了,你们的婚事也该快些操办了。”
我忍不住都要受这皇帝欢喜的语气感染,可脑子像是挨了一记重拳,空白一片。
灵药!方才这皇帝说什么治病的灵药。
我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终于看清了那锦盒里所装的东西——罗泊的根茎。
一模一样,正是我那日离开之时留给萧逸的,上面有我用内丹去罗泊那里换取的心头血。
对话继续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渐渐竟有些支撑不住。
“阿逸为了丽儿你到深山中寻药,那山中妖魔鬼怪甚多,寻常人不敢踏入半步。”原来阿逸不是山贼,是来白云山寻药。
“他为了你服下毒药,假装深有顽疾,只为了骗过那些妖怪,取得他们的信任。”原来他没有病,是为了骗我。
“阿逸去了三个月,寻得了山上的千年灵参,多少人以命都难换得的好东西,就命人快马加鞭给你送到京城。”原来从我给他的一截萝卜头,他没有自己吃,而是送到了这深宫内院给那公主治病。
亏我的一番私心害了罗泊这白胖的小子,害得人家至今面无血色,羸弱地卧在病榻。
“阿逸在那妖邪之地数年,终于杀了那千年妖怪,取了她的心头血,丽儿你只要服了这东西就能痊愈了,”皇帝还在欣喜地夸耀着某些人的功绩,想来原来我给某些人治病的心头血,他拿来给他的爱人救命了呀。
眼前一片模糊,我看清这个叫做萧逸的男人了。
他看上去十分健康,气质高贵,再也不是那个有些病态的温柔男子。这样也好,至少我知道他是安好的。
“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他神色坚毅,这才是他的真实模样,我猛然发现他对我的温柔竟也全是伪装。
皇帝走后,丽公主看着他羞涩的低下了头:“萧郎,我知道你对我的万般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那个叫萧逸的男人怎么能说娶我呢,他娶得分明是那个榻上的女人。
“公主,”他叫她。
“不,你还是唤我的名字吧,像以前那样叫我嘛,”她羞红了脸。
终于,他开口道:“丽儿。”
我再也撑不住了,仿佛受罗泊奉献根茎那样的痛苦,仿佛自己的心头血被生生剜了去,一口鲜血喷溅出来。鬓边的黑发落了点点红梅。
我看着那珠帘染上了鲜血,一时错愕悲哀得脑海空白,又像被各种其实狠毒的蜜语搅成了糊。
看着那个丽公主失声尖叫起来,我想笑自己现在这突然坠下的模样确实是恐怖得很,如同造孽,就要呕血吃人的模样……
而后,萧逸走了过来,喃喃道里儿,你是里儿。
惊讶的语气,是不可置信的语气,是恐惧妖魔的语气?
你错了,萧逸或者这公主的萧郎呵,我不是你认得的人。我到底是谁,这一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同样的紫衣,我的紫衣上却染了鲜血,结成丑陋的印记。我跌跌撞撞的逃走了,像一个怪物一样逃走,丽公主紧紧捉住他的手,惊恐地问:“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想萧逸会这样回答她的:“那个东西就是给你奉献灵参的妖怪,但别管了那么多了,能把你的病治好就好。”
毕竟,事实确实如此。
等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青云山,吸取了我内丹灵气的罗泊旁边气色很好,却在床边看着我抹泪。
“你走后,我就发现了那个萧逸的异样,他带着那些人下山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吃我们参精来的。”
我咳嗽起来,嘴角挂上一抹自嘲的笑意,却都化为对他抱歉的笑:“对不起。”
这胖小子一把抱住我,眼泪鼻涕都抹到我新衣上:“十里,你怎么这么傻。他明明是在利用你!”
我摇摇头,摸着他肉嘟嘟的胖脸和的头发:“这都是我上辈子欠他的,无论这一世还是喜欢他他,又或者为他作一遭孽,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在罗泊感动又错愕的目光中,我说出了一个或许不大合气氛的请求——
因为内丹一旦取出,至少百年才能回到主体,我请求吸取了我内丹灵气的罗泊替我走一趟人间,掳回某个一去不复返的人,并在全山给他设立结界,任之生老病死。
我想去看那萧郎成亲时候的样子,体内流出的血恰好将我这如今白衣染出了红色,我虚弱的睁开眼,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