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锦(94)

作者:水煮蛙 阅读记录

“真是笨,”他小心地捡她起来,顺了顺她凌乱的绒毛,“你说呢?”说完他轻声一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小鼠额上的绒毛,暖得小鼠恍了眼。

而冬去春来,花鼠偶尔会歇在他临摹的宣纸上,时不时会在庭院中的花草上压出一个小坑晒晒太阳。小花鼠似乎赖上了他,不管他去哪里,总是跟他形影不离,有时他回到书房也会看到被分享的蜜饯或花生……这就是我在陆白身边过的许多年温馨日子。

可今天这一次,看着他临窗提笔在宣纸上临摹或是作画。我想这些年随陆白的往事如烟,各种陪伴的回忆像雨打芭蕉的涟漪,让我心绪不宁。

依旧是檀香气息萦绕的书房,珠帘屏风,笔墨纸砚。我径直朝内室的台阶便蹦了上去,恰好看着陆白负手而进,一身淡青色长袍,玉树临风。

他推开窗,然后执笔作画。我轻拨长及地面的珠帘,撩起一阵清响,其实更想踱步靠近他。听见声响的他亦抬起头来,任我自书案边,他故意搭的书籍阶梯上越发凑近。

我看着他以“楚襄有梦”落款的画卷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画出两支小花,我识得曾有一次府邸里来了宾客,他同别家小姐介绍这种院子里种的小花,并任对方摘了大束大束离开。

小小的龙胆花,比起梅兰竹菊简直是侍女都不屑装饰之物,可他一笔一画勾勒得细腻,令我不禁心思一乱,开始胡思乱想,更多的还是担心受南景予下界来前的嘱咐影响,担忧他是否离情劫已近。

岁月一长,陆白大概除了偶尔会幻听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或者看见珠帘无风自动,我同他一人一鼠也算相处融洽。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仕途也终于有所成就,至少不需要过再看人眼色的日子,骄傲满意的父亲为他定下一纸婚约,青梅竹马的佳人与他门当户对。

以至于后来他和佳人独处的时候,或许也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这一日他突然要撵我走似的,紧关了门窗连缝隙都不让我爬进去。忽而窗口一声响,我以一双白莹的手轻轻地推开了窗,走过去,一旦惊来人查探,还是一只花鼠在用爪子推窗。

陆白终于迎来成婚的时候,我实在为他兴奋不起来,而他倒无甚忧虑,作起画来还是那么的认真仔细。

我在他肩上乱爬乱跳,他以为我是在为他祈福,道谢的话才出口,一阵清风便袭地扫开,我放在他肩上的两只短爪突然伸长,骤然变了造风将他勾住腾空掠走,就连他昏迷之前,我也不过冲他狡黠地一笑。

我以真身跟随在陆白身边,看着他绝美的容颜一丝未变,而他即将步入大婚厅堂之时,我装作欢快地跳上他的肩,却看准了时机突然獠牙都伸出来将他叼住,吓坏了新娘娇艳的花容,满耳的惊恐叫声。

变幻成疾风将这人腾云带走,我心思混乱,无非是否下狠手送他继续转世,可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着龙胆花的画卷,他那样仔细勾勒的一笔一画……但时间已到,往后的南景予若是有朝一日提起这事,还不几刀子目光剜了心虚的我。

海风携带的水汽拂过面庞,催动了变幻诀太久,终是体力有些不支,所以拥住陆白的手突然松懈的那一瞬后,我飞快地坠去捞回。

之前施了诀让他一直沉睡,河水呼啸,吹散了他束好的发,鲜红的婚袍衬得他的脸颊泛白。我驮着他试图飞出谷底,忽然间,一股吸滞之力迎面而来,强行将我们都卷入黑水。

巨大的水花屏障以及坠落水中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惊险。

我扑哧起双手,水花四溅,水雾朦胧间看不清另一人身在何处,也不知他是否顺利而亡,又急又慌连呛了几口水。此次失误重大,意识因急剧的坠落和呛水有些模糊,我一心后怕和担心,完全忘记了自己也身陷困境。

“陆白……你在哪儿!”我连叫声都撕扯得沙哑,天性怕水,但还是抓紧时间涌入水下,终于在看清一个缓缓下沉的人影后,焦急地拥去……

足以暂避人的礁石上,陆白满面苍白,在我焦躁的胸膛按压下喷涌吐出大量海水,撤了昏睡诀却感觉那胸膛仍旧无起伏,仿佛被冻结掉了呼吸的权利。

我一急,想也没多想,俯身便对那檀口强制地助以呼吸……

唇瓣相触撑合,起伏着满腔焦躁和忧虑,仿佛不愿放开一刻对这人存在的紧握。

终于感觉吻住的唇齿反吸去我一口气,我一惊,却是脊梁突然一挺直,呆呆望着他,莫名地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心头环绕。

黑暗冰冷的气息快把人冻僵了,他朦胧睁开眼,却是先捏碎了手掌中的冰,落在我指尖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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