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千里雨兼风(71)
花语音出身江湖,于情之一字上一样洒脱,嫁人时只有一纸婚书,加上好友夏夫人为证,什么花嫁红妆一概都免——她只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未看清柴衡的本性。不用看到如今的场景,对她而言大约也是一件好事。
“兄长!”柴霆叫住了本已转身准备离去的花如云。
花如云脚下一滞,便听他道:“我已经和父亲言明,不久便要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言一出,不仅花如云,连龙槿榆都怔了。
“你说,你说什么?”花如云回了身,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
柴霆像是并不在意身后其余人,上前了一步,轻声又清楚地说道:“母亲忌日之后我便会离开这里,兄长,到时可与我一同祭拜母亲吗?”
花语音的忌日近在眼前,不过十天了。
两人对视片刻,花如云转了身,背对他,顿了顿才道:“好。”
回夏府路上,花如云一直无言,龙槿榆度其心事,边走边道:“忌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七。”
龙槿榆眸光深沉:“十天,大约已足以让一切尘埃落定。”
花如云低笑了笑,看着她:“但愿真的可以尘埃落定。”
此时在夏府,众人已经都在等着他们二人了。
郎永夜奉命留在夏府,已是再三言明公子与龙姑娘此去安危无虞,不久又说已有消息,霍震里已回了霍府如此总总,但凌清漪仍是不曾放心。
“如云是稳重的人,你不必如此担心的,况且还有龙姑娘在。”夏瑾怀安慰道。
凌清漪白了他一眼:“还好有槿榆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要人看着。”
堂秉文一声低笑,仿佛对这话很有感触。
夏瑾怀瞥了瞥他,咳了一声,道:“好了,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旁边正有如云楼的弟子上前朝郎永夜悄声说着什么,他便问:“有消息了吗?”
“有了,”郎永夜道,“公子和龙姑娘已在回府的路上,柴霆,他离开若松书院之后,便径直往宫城方向去了。”
“柴霆总归不会为难如云的,”堂秉文道,“等他们回来,我看我们要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的确,眼下他们该解蛊的已经解了,林林总总,也无其他羁绊,虽然在这夏府暂且安全,也不可否认柴党在京城布下漫天罗网,只手遮天。破开这罗网,将这不见天日的朝廷置于青天白日之下,是他们最为重要的事,如同千钧重担,来不及细细筹谋,百般算计,甚至双方任何的动作都在彼此眼中——已经无需顾忌明面上任何的东西,也毫无权谋相较的必要,而全然是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而这种时候,除了多年积累的人力手下,或者一呼即应的威名,更重要的,便是一往无前四字。
花如云和龙槿榆终于回来了,赶上了六伯亲自下厨准备的早饭。
与此同时,郎永夜来报,如云楼附近柴党的眼线都已经撤了。
“不仅如此,霍家,李宅,原本的重重人手都已经撤了。相反,京城四处城门,宫城门,还有夏府此刻门外,明里暗里人手增加三倍之多。”
凌清漪冷笑笑,“井底之蛙。”
和这铁桶似的京城格格不入的,是京城以外的混乱景象,民生凋敝,地方官府萎靡,边境驻军更是天高皇帝远,若非凌国安于南方,又委实国小人少,而紧邻的重国又一向不涉外侵,否则实难生存下来——可柴衡有把控君主和朝政的野心,却并没有掌控京外军权,整肃朝野的作为,至少,在这江山仍是凌家江山的时候是如此。但这也许就是他的计量。
再者说了,除了南楚边境军,十余年来整个凌国的军力,已成了世人皆知的差。
“把京城守得密不透风,才便于他行事。”沈川尧幽幽说道。
凌清漪看了看他,“也便于我们行事。”
皇城的禁军算是掌握在柴衡手中,其中宫卫军不过数百,连柴府的府兵人数都不到,而京卫军巡防京城,把守城门,才是其中主力。夏瑾怀在位时,禁军整肃,宫卫军与京卫军都以禁军令和统领为尊,如今,根据如云楼的消息,宫卫军因为常年行走宫城,大多尊君王高于一切,只能说大致算是掌握在柴衡手中,在夏瑾怀、柴衡父子和凌君颂之间各自摇摆而已。至于京卫军,则完全听命于柴衡。
“除了禁军外,柴衡明里暗里培植的人手才是他主要的势力,但是,清漪说得对,他所有的势力都宥于京城,京城之外,不过追击、伏杀或是眼线而已,一贯黑衣潜行,不以真面目示人。”花如云道,“槿榆在京畿救下沈公子,我们在周云镇劫堂家流放的队伍,他们都没有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