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34)

作者:沐月清芳 阅读记录

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母亲消失在了魏芳芳的生命里,从此开始了她暗无天日的生活。罪恶的名字,罪恶的生命,宿醉的父亲对她无情地打骂,直到有一天,她放学归来,被一身酒气的父亲按在了桌子上。

偏僻的山村,聒噪的夏夜,知了听不见她的呼救,蛙声解不了她的绝望。所有的悲愤只能独自承受,无谓的反抗变成麻木,直到她长高、长大,终于能够在他醉酒以后举起拆卸的木制椅腿,打向他的头颅。那一次,他没死,但她终于逃出了囚困她半生的山村。

回到原点,她再度乘着颠簸的货车远走,一切都那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无数次幻想杀死那个人,当愿望成真,一切又都变得虚幻,她分不清眼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实……她惊慌、恐惧,因为这鲜血洗不去她一身的罪恶与丑陋。昨夜此时,她正向小霞表明她对未来的憧憬与信心,一夜过后,所有的豪言壮语都化为粪泥,埋葬于茫茫天地之间。

一丝血腥渗入喉间,将曲忆浓从痛苦的思绪中惊醒。

狂风暴雨已渐停歇,淅淅沥沥地洒落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

她轻轻拭去下唇的血迹,望着逐渐淡去的夜幕,悄然跳下了货车。

东方泛白之时,曲忆浓仍漫无目的地走着,飘忽的步履看不出丝毫的疲惫,湿透的衣衫亦渗不出丝毫的寒意。

恼人的清风吹动着无情的海面,寂寥的浪花在沉睡中翻滚了几趟身躯。

渐退的早潮为空旷的海滩带来了一个的少女,几个渔家的少年围在少女的身边,嬉笑地逗弄着少女裸露的肌肤。

少女因身体此起彼伏的疼痛睁开眼来,她惊叫着推开身边的少年,连滚带爬地逃开这片惊醒她的噩梦。

三个少年一同上前,与那可怜的少女做着世间最无奈的追赶游戏。

少女紧攥着松垮的肩带,抿着苍白的嘴唇,竭力在潮湿的沙滩上疯狂地奔跑。

三个少年兴奋地追在少女的身后,大喊着渔家孩子们玩乐的暗号。

少女的精神濒临崩溃,终于发出了绝望地尖叫。

尖叫声刺穿了曲忆浓的耳膜。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弯腰捡起沙滩里零星的碎石,冰冷的掌心忽然窜起一丝火焰,裹卷着半湿的袋角砸向前方移动的后颈。

最后面的少年颈后突然遭受重击,发出一声痛喊,引得前面两个少年回头,却被迎面砸来的石子击中了眼睛。

曲忆浓迅速地穿过少年身侧,拉起少女的手向海滩之外飞奔而去。

少女的手沾满了潮湿的沙子,头发和衣服上散发着大海的气息。曲忆浓回头望着少女苍白的眉眼,忽而感到一丝心痛,这少女仿佛是一条受伤的美人鱼,被残暴的人类从海底打捞上来。她们是否同病相怜?

不知奔跑了多久,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

曲忆浓仍然抱着未干的手提袋,坐在路旁的树桩上,方才她正是用这袋子击中了其中一个少年的后颈。

少女捂着方才被撕破的衣领,怯怯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仿佛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孩。

曲忆浓回过头去,与她四目相对,她们年纪相仿,但曲忆浓的眼里已有了沧桑,她把手提袋挂在脖子上,起身道:“各谋生路吧。”

少女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望着曲忆浓一路渐行渐远。

也许这突然的缘分便就此中断,再无后续。

泥土塑封的郊道,荒无人烟。夕阳西下的时候,路旁的铁道上停下了一列黑皮货运火车。

曲忆浓拨开路侧的杂草,爬上铁道,跳上了火车车钩。当她在车钩一侧坐下时,才发现对面正坐着白日里的落水少女。这奇妙的缘分令她禁不住苦笑起来。

对面的少女怔怔地望着她,干裂发白的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短暂的停留以后,火车便恢复了运行。轰隆隆的响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曲忆浓问道:“你要去哪里呢?”

少女不答。

曲忆浓笑了笑,叹道:“我们说不定是同病相怜。”

少女仍不答,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伸出右手,拇指弯曲两下,指向曲忆浓。

曲忆浓看不懂这个手势,但她已明白少女是个哑巴。她垂下眼帘,说道:“看来你比我更惨。”

结束了短暂的交流,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飞驰的列车上,少女伸开手掌,将掌心皱缩的照片伸展开来。她痴痴地注视着手中的照片,眉眼之间充满了哀伤。她这样哀伤的看着,直到夜幕降临,凉风四起。

火车呼啸着穿过陡峭的山岭,夜间寒冷的山风如烈刀般刺在她们的脸上,吹干了眼角悲戚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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