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别人而言，或许谈恋爱也是应当慎重考虑的事情, 但更多的, 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她不行。

她要考虑更多，因为这很可能改变她接下来的生活。

从此，心不再是自己的, 要时时刻刻牵挂着另一个人, 要抽出时间平衡学业与感情, 要寸寸思量如何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这对姜谣而言, 都太复杂了, 都太需要好好想想了。

于是她安静了很久，垂着眼皮, 做错了事情的小猫一样, 一声不吭站在那里。

而她在想什么，陆霄都知道, 清清楚楚。

面前的少年叹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而这些动作则让姜谣更加心惊胆战。

她怕他生气，而他也似乎的确该生气。

堂堂陆霄大少爷，好像莫名其妙被人耍了一般, 都答应了，对方却在犹豫要不要了。

良久，陆霄从喉咙里笑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在嘲讽一样，听得姜谣心跳漏了一拍。

无端的，从血液里生出几分恐惧，生怕他就这么生气转身离去，生怕他就这么看透了她的本质，于是选择不要她了。

“陆霄。”姜谣轻声喊，脸上露出几分乞求的神色来。

陆霄抬眼瞥她，没有什么特殊神色，只是懒懒散散站在那里，等着她发话。

莫名的，姜谣有些慌，仿佛被他黑色的眼瞳注视着，就早已被看破所有细微的心思，掩藏也藏不住的那种。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小声跟他商量：“我……我有一点乱，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静静，等我想清楚，好不好……”

姜谣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感觉自己仿佛一个玩弄他人感情的渣女，可是她不确定，如果就这么草率开始，会不会结局更加狼狈。

哪怕面前的少年神色晦暗不定，看着有几分说不出的威压，让人油然生出几分害怕来，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觉得你应该也看出来，我……我跟别人不太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有些格格不入。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我得再想想，也才算是对感情负责啊。”

陆霄耐心地等她说完，欣赏着面前的小兔子惴惴不安的眼神，观察着她眼角的一抹绯红，随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可惜了，你喜欢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嗯？”

他的语气散漫而随意，听起来没有责备的意味，但却好似在嘲讽一般。

姜谣涨红了脸，指甲嵌进肉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他是有资格嘲讽她的，毕竟是她先反反复复，莫名其妙玩弄感情，所以被骂一顿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姜谣乖顺地垂着眼眸，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什么，只是轻声说道：“对不起。”

陆霄嗤笑，摆手：“别，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受不起。”

总是温柔而随意的陆霄，在此刻说出这般凉薄刻薄的话来，可见是真的生气了。哪怕两个人之间就隔了几步远，抬头看的时候，却感觉面前的少年远在天边。

“我……”姜谣还没说什么，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害怕陆霄难受，她不想让他难过。

于是对自己更为生气，也更为自卑。

看她这种样子，就算谈了恋爱，也肯定是天天让对方不开心吧，所以她那么多年单身，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姜谣咬着唇，勉强笑了笑，还没说什么，眼前就被覆上了一片温热手掌。

少年的掌心干燥而温厚，很是坚实安稳，就这么轻轻贴上她的双眼，感受着她的泪水，然后慢慢拭去。

眼前一片黑暗，她听见了陆霄无奈的笑：“怎么办呢，自己眼瞎看上的，只能惯着了。”

刚刚陆霄生气的时候，她还没怎么哭，但现在少年露出这般包容的模样，姜谣的眼泪却是止不住落下来，顷刻间把他的手掌心弄湿了。

陆霄放轻力道，给她拭去脸上泪水，笑得故作轻松：“哭什么，又不是不要你了。”

“小傻子。”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姜谣的脑袋，顿了顿，用了点力气，把她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揉头发的动作有些笨拙，又有些小心翼翼，很是认真地在安慰她。

姜谣感受着陆霄温柔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淡然的眼神，她可以感觉到他心底的担心和慌张。

而这却莫名让她安定下来，止住了情绪。

姜谣抽噎了几声，伸手攥住陆霄覆在自己眼睑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抬眼看他。

眼前的少年没有脾气一样，笑得温润而散漫，如同席卷过一树桃花的春风，浩浩荡荡，满是暖意。

“陆霄，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包容。”姜谣斟酌着词句，很是认真地跟他讲，“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