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番外(10)

这是一处四方院落。院落中央为青石板铺就的天井,正南方一道白色镶灰瓦的照壁,壁上勾一副山水,墙边一株石榴树。满树红艳艳的石榴花,花蒂上隆起未成形的果儿。

一树枝繁叶茂,正对东西北方三栋小木楼。小楼是典型的西南民居,一层堂屋宽敞,沿狭窄小梯而上,置一方低矮阁楼。

孟昀所住小楼在石榴树西侧,隔着天井,正对面那阁楼开了窗。暗影中可见里头床铺整齐,衣架上晾几件白T恤,应是陈樾房间。地上还蜷了一只猫。

孟昀意外,看不出陈樾会养猫。

至于石榴树北面那小楼,大门紧闭,阁楼无人,是早起出了门。

她正眺望着,听见脚步声。东厢房堂屋大门敞开,陈樾走了出来,一抬眼,望见了趴在阁楼窗边看风景的孟昀。

两人对视几秒,谁也没打招呼。

几只麻雀飞到石榴树梢上蹦跶了一阵。

孟昀晨起心情不错,先开口:“该去学校了吧?”

陈樾看眼手机,说:“不急。”

八点四十了,孟昀揣测他那句“不急”纯属礼貌,她比了个手势:“给我十五分钟洗漱。”

陈樾回:“十五分钟够吗?”

孟昀怀疑他暗示她起床太迟,可他说话语气相当寻常,表情也十分平淡,自知多想,说:“够。”

陈樾回到屋里,坐在木桌前打开电脑对数据。

只听对面小楼哐哐当当,女孩在楼梯上跑上跑下,洗手间里水流哗哗,阁楼上地板吱呀。而后,安静了。

几只鸟雀在鸣啾。

陈樾手机闹铃响,十五分钟到。他关电脑塞进背包,锁好房门。

孟昀业已准备完毕。她长发束成高马尾,梳得一丝不漏,画了精致的裸妆,眉清目明,面颊好似桃花瓣。

她一身相当漂亮的连衣裙,挎了个金棕色的包,脚上还踩着亮片高跟鞋,娉婷袅袅站在原木斑驳的雕花大木门前,乍一眼和环境格格不入,再看却莫名有种强烈对比之下的和谐。

陈樾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她有些夸张。

但考虑到如果她还是大学里那种脾气,那他缄默不言比较好;而根据他两月前在网络上对她小号的观察,这些年她那脾气应是变本加厉的。

陈樾走过天井,踏上台阶,递给她两把钥匙:“小的是这道房门,大的是外头的角门。”

孟昀回身面对四扇雕花大木门,她跨过门槛,将两扇门收拢,道:“这不是古物吧?弄坏了要不要赔钱?”

陈樾答:“不是古物。要赔钱。”

“要赔钱那我就轻点儿。”孟昀笑了一声,拿铁链穿过门把手,准备挂锁。可她手小,捞不住铁链。两扇大门原有些内倾,自动向里开,哗啦啦拖着铁链从她手中滚出去。

“诶——”她两手乱抓,“跑什么?”

陈樾侧身上前,伸手将铁链捞住,内开的两扇大门稳稳定在原地。忙乱中,孟昀一手抓在他手背上,他紧握着拳,手背精干有力,带着温热而坚硬的触感。她迅速移开手,这才发现他侧身捞锁链的姿势,胸膛离她很近了。

他似乎也不太喜欢这样过近的距离,将她手中的锁拿走,侧身拿后背挡住,跟她隔开。

孟昀后退一步,瞧着他上锁,瞥见他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

锁好门,走过天井。

陈樾阁楼的窗户上传来猫爪挠的声响。一只小小的狸花猫爬出来了,站在屋檐上,尾巴竖起,居高临下觑着孟昀。

孟昀道:“你还养猫啊?”

陈樾说:“她赖着不走。”

孟昀说:“有名字吗?”

陈樾顿了一下,说:“云朵。”

“好听的。”孟昀说着,那猫儿轻轻一越,跳上正北方那栋小楼的屋梁,不见了。

孟昀又问:“这屋里住的谁?”

陈樾说:“镇上的书记。”

孟昀问:“男的女的?”

陈樾答:“男的。”

孟昀问:“叫什么?”

陈樾说:“柏树。”

孟昀问:“姓柏?”

陈樾说:“嗯。”

他锁上院子角门,孟昀叹:“云南人的姓氏真少见。”

陈樾说:“他是甘肃的。”

“……哦。”孟昀猜想,可能是少数民族。

门口整齐停着面包车、三轮车、摩托车。

他开了面包车的门,上里头找东西,最终翻出一个黑色的器械袋,垫在三轮车后头的木板上,说:“你坐袋子上吧。”

他意思是不想她衣服弄脏。

孟昀也不跟他客,坐好了,往牛奶盒上插吸管,问:“你是什么少数民族?”

陈樾看了她一眼。

孟昀目光与他对视。

“汉族。”陈樾人已背对她。

“……”她还不信,“我怎么记得是少数民族呢,印象里我们班有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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