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番外(23)

两人走到一处断崖前,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面前,来去皆不见尽头。对面悬崖在七八米宽外,中间峡谷深数十米,无桥可走。

西谷走到崖边,钻进了地下。

孟昀跟上去,原来有处极其陡峭的碎石坡可去到谷底。西谷脚步飞快,黄沙碎石在她脚底沙沙作响。孟昀蹲着身子,扶着山壁慢慢往下挪。西谷跑了一段,回头等孟昀一会儿。

孟昀也分不清自己是走下去的还是滑下去的。好不容易到了谷底,碎石满地,西谷走到对面山崖,又是一道弯曲陡峭的石坡近乎垂直向上而去。

孟昀仰望面前的绝壁,看到了中学课本上“沟壑天堑”一词的具象化。她手脚并用跟着西谷这小猴子爬上山,头上脸上手上覆满灰尘,一道道勾勒在汗水里。

过了峡谷,两人继续往前走。孟昀双脚没了知觉,整个人都没知觉了,只听自己呼吸沉沉,嗓子烟熏火燎。

下午三点半,终于到了西谷家的小村落,一处傣族的聚集吊脚楼。

这时间,村里老人都去地里干活了,连狗都不见一条。

西谷说:“梦梦老师,我到家了。”

她家是栋小竹楼,楼下羊圈,楼上住人。

羊赶去山上了,圈内空空。

孟昀踩着吱吱呀呀的竹楼梯,上去瞧了一眼,楼上房间昏暗潮湿,吃喝住全在一处,灶台上覆满油脂,床上又皱又脏。

孟昀不敢相信都这个时代了,居然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她心里难受得很,只看一眼便下了楼。

西谷从井里舀了一碗水给她。

孟昀喝光了,抹一把汗,说:“你家里没人啊?”

西谷说:“爷爷下地,奶奶去放羊了。”

孟昀猜测她爸爸妈妈应该在外头打工,本想问一下,怕惹小孩伤心,只说:“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西谷忽然跑去楼上,很快又跑下来,塞给她一包不知道怎么牌子的干脆面,羞涩道:“梦梦老师,给你吃。”

孟昀知道这是她心爱的零食,不肯收,说:“我不吃,你自己吃。”

西谷多喜欢她呀,怎么都不肯,赶忙把方便面袋子撕开了递给她。

孟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葱花包,说:“老师喜欢吃这个,只拿这个。剩下的你自己吃,好不好?”

西谷这才作罢,摆摆手,说:“梦梦老师再见。”

孟昀出了村寨,走出老远了回头,西谷还站在自家吊脚楼的阁楼上冲她挥手。

离开西谷家,不过二十分钟,人就垮了。孟昀走不动了,一停下,两条腿剧烈打抖,绵软得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她坐在树荫下,喘了十几分钟,才撑起双腿继续前行。

回程速度大大下降,她走到那处峡谷时,已是下午五点多。

坡道陡峭,她起先小心抓扶山石,可无甚助益。越往下越陡,她连滑带摔跌落谷底,扭到了脚,沙石落了一头。她痛得倒在地上缓了半天。

孟昀不走了,坐在谷底仰头望,壁立千仞,灌木丛生,一带蓝天又高又远。阳光落在崖顶的树冠上,随风跳跃。

这儿离上海两千六百多公里。淮海路,复兴SOHO,酒吧,录音棚……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来这儿半月,仿佛一年之久,与世隔绝。

而在这静远之地,她的心也始终空落落地漂浮在半空中,不曾落地而安宁。隔绝了世俗间的一切,她依然愤怒而难过。

手机破天荒地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上海。

她接起来:“哪位?”

那边不说话,孟昀也不说,等着。

僵持了半分钟,孟昀没了耐心,说:“林奕杨,你不说话我挂了。”

那头开口了:“你在哪儿?”

孟昀说:“关你屁事。”

林奕杨说:“我去找你。”

孟昀好笑:“你嫌工作室澄清不累啊。”

沉默半刻,他嗓音沙哑:“昀昀,你别这样。”

孟昀瞬间失控:“你有病啊管我怎样,林奕扬我告诉你,我孟昀这辈子缺什么都不缺男人。是我不要你了——”

电话断了。不知是对方挂的,还是信号断了。

无所谓。

孟昀静坐着,眼睛湿了,拿袖子擦擦。越擦泪越多,她哭了起来。

她想起身继续走,可太累了,累到极致,累到想尖叫想大喊,累得眼泪越来越多。

那时她初入公司,在酒局上被大佬骚扰,是林奕扬救了她。

他性子冷,但对她好,是真好。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伤了。说实在的,她已从失恋中走出来,不爱他了,但再一次被男友轻易放弃的羞辱和挫败感挥之不去。

光线变暗,崖顶的阳光斜走,她也哭完了。

她看着红肿的脚踝,想给陈樾打电话。他早就提醒过她,她非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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