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番外(73)

他洗漱完毕,和被躺下。

若阳的冬天并不冷。陈樾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不甘心就这么睡着,拿出手机看,零点过八分。他闭上眼, 把头埋进被子。过了一会儿, 人腾地翻出来,摸到床头的手机,在黑暗中给孟昀发了条短信:

“孟昀, 祝新年快乐, 梦想成真。陈樾。”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眼睡觉。过了不知多久, 枕头底下震了一震。孟昀:“谢谢。也祝你新年大吉, 万事如意。”

黑暗中, 手机屏幕泛着如豆般的蓝光。他无声微笑, 睡得一夜安稳。

开学后, 陈樾提前两天到了学校。图书馆人不多,无需占座。但孟昀再也没来过图书馆。

听何嘉树说,她借了艺术生的音乐活动教室,课余时间多半泡在那边。何嘉树还说, 他除夕那晚发了条恭祝新春的短信。孟昀只回了句谢谢, 你也好运。很官方。

他推测,孟昀现阶段对他并没有男女方面的喜欢,决定暂不表白, 慢慢对她好,潜移默化地追。

陈樾再也不在左边的座位上放书了。从此那个位置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坐过来,考研的师兄,上自习的师姐。

偶尔在学累了的间隙,很安静的时候,他看着桌面上斑驳的阳光,会想起孟昀手里握着ipod的画面,线的这一端挂在他耳朵里。那时,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耳朵上弹动。

他们班专业课是小班上课,三个女生大部分时间坐在最前排。多数时候陈樾只能看见孟昀的后脑勺。她现在网球也打得勉强过关,不需要他教了。只剩那堂地缘经济学的公选课。

陈樾总是早早去占最后一排的座位。而不愿跟老师混脸熟的孟昀总会选择最后一排,通常会坐在他左边,与他隔着一个空位。

但有一次她来迟了。最后一排桌上扔了一整排占座的书,只剩紧挨着陈樾左手的那个位置。

当时陈樾正在背单词,孟昀叫他:“陈樾,你不嫌挤的吧?”

陈樾抬头,她挑下巴指了指他身边。

陈樾坐在靠走廊的位置,站起身给她让位,说:“你坐吧。”

孟昀进去坐下,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跟人挤。”

的确不喜欢。

但你例外。

上课铃响,孟昀翻了本看,看到一半合上书,压低了身子和声音,说:“陈樾。”

陈樾正在写高数题,一扭头就怔了怔——他俩隔得太近了,手肘挨着手肘。

她微低着头,抬眸直视着他,漂亮的双眼皮上压出一道深褶,睫毛又黑又长,像乌黑的软扇。

陈樾心跳很快,匆匆垂眼:“嗯?”

“我要睡觉了,过会儿老师点名,你把我推醒。”

陈樾:“嗯。”

她脑袋往手臂上一歪,不动了。

陈樾的手肘还挨着她的手肘,哪怕隔着两层衣袖,他也觉得麻麻的。

书上的数字符号公式开始拆分、飞旋、打转,他不动声色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光线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透亮得似乎能看到极细的绒毛。

他一看她,阶梯大教室就静了音,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学生们的窃窃私语、翻书声、座椅响动声都消失了。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胶在她侧脸上,挪不开,也不想挪开。

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像梦中的云朵。

那天他和她离得很近,最近的一次。那一节课的特殊意味让这个场景在他心里镌刻,连阳光都镀上了老胶片一般薄薄的金色。

老师没点名,如他所愿,他不想叫醒她。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醒来,神思还没回到躯壳里,问:“没点名啊?”

陈樾:“没有。”

孟昀脸上印着睡觉的衣服印子,耷拉着眼皮,哼一声:“这老头儿学精了。”

公选课连上两节,常常第一节 课点了名,第二节课学生数量便锐减。孟昀捋了捋头发,又从包里翻出ipod,说:“陈樾,再给你听首歌。”

陈樾刚要伸手接耳机,孟昀手一收,问:“你想听吗?”

陈樾窒了窒,尚未回答,她轻轻一抛,耳机丢到他手心。

他微偏头,戴上。

没有前奏,音乐一开始,歌词就滚动出来,一段快速而节奏律动起伏的女声念词——

“忘恩负义不服管教,给你一切不知恩图报,癫狂撕裂乖戾暴躁,

碎碎念念又叨叨,痛斥责骂和吼叫……”女声疯狂发泄着。

一段急速的鼓声弦乐,歌曲转入高潮唱腔——

“我让你失望让你伤悲,让你人生灰暗让你昼夜后悔——”

重金属音乐从左耳贯穿至右耳,在陈樾脑中盘旋,他被音乐中那强烈的情绪裹挟,在激越中轻轻颤抖。他听出了她对母亲的愤怒。那一瞬,他很想知道她身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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