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老人心头升起了一抹浓烈的惊喜，他努力睁了睁眼睛，还用手擦了一下，在确认是不是自己又老花眼了。

“小——”

刚刚开口，温雨就已经扑进了老人家怀里，让他所有的话在这一刹那都化为了鼻头一酸。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慢慢安抚下来。

“乖孙女儿，不哭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的声音醇厚，带着些许军人独有的坚毅，在温雨面前，爷爷一直都是刻意放柔了嗓音。

爷爷对于温雨而言是有一种魔力的，爷爷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发过火。

小时候的爷爷似乎无所不能，她想要什么爷爷都能给她变出来。

有一年夏天，温雨大中午的不想睡觉缠着爷爷要去摘莲子。爷爷在地里忙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等吃完午饭可以睡会觉休息一下，但是听到小温雨的撒娇，顶着正晌午的大太阳背着温雨去摘莲子。

还有一次，她高烧不退，躺在竹板床上，鼻子里呼出的气体都是烫的。

“爷爷，我难受……”

声音跟蚊子似的，还带着哭腔，小小的一只缩在床上，面色有些不正常的坨红，紧紧皱着眉头，手上打着吊针。

爷爷正襟危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微微抿唇，古铜肤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拿紧紧握拳的手和眼底的紧张出卖了他。

奶奶去给温雨包了饺子，温雨从小体质不好，还挑食，只要一生病就什么都吃不下，但是她最喜欢吃奶奶包的饺子，所以奶奶去厨房忙活了。

奶奶一走，房间里只剩下爷爷和小温雨，温雨瘪嘴，

“爷爷，我想吃冰棍……”

爷爷伸手揉了揉温雨的细软的头发，开口道，

“那小雨要乖乖的，听奶奶的话多喝水，爷爷就会带着冰棍回来了，好不好？”

“嗯。”

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爷爷笑了笑，骑着自行车走了。

那个时候，温雨并不知道自己村里根本就没有卖冰棍的，也不知道，在零几年的农村，一根冰棍的价格对于家庭贫困的爷爷来说是十分昂贵的。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爷爷满头大汗地冲进屋里，将衣服里面的冰棍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喂到温雨嘴边。

“快点吃，这天太热了，都化了不少。”

一只手拿着冰棍，一只手在温雨下巴接着，生怕漏了。

温雨吃了两口，看到爷爷额头鼻尖上都是汗水，嘴角干裂。

伸手将冰棍推给爷爷，

“爷爷热，给爷爷吃。”

“爷爷不喜欢吃，小雨快点吃，不然就浪费了。”

那个时候，才四五岁的温雨，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爷爷不喜欢吃一切她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她觉得爷爷好厉害，竟然连冰棍都能买到。但她不知道，那是爷爷当时口袋里仅剩的两毛钱。

后来她长大了之后，回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她整个心都是揪着的，会分外想念爷爷。

爷爷，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亲人，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也是她此生最大的逆鳞。

“爷爷，我好想你啊。”

温雨紧紧赖在爷爷的怀里，不肯松开。

“都这么大人了还跟爷爷撒娇。”

爷爷先放开的温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边后，放下了心。

他这五年，没有一天是放过心的。

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虽然以前家里一直困难，但是小姑娘是从不让干重活的，娇养着长大，性格内向敏感。

他不知道小姑娘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蜕变成今天这个漂亮开朗的大姑娘。

但终归，守得云开见月明。

……

温雨在爷爷奶奶家待了一周，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似的，整日在爷爷奶奶寸步不离。

邻里邻居都调侃说，小尾巴又回来了。

温雨小时候特别内向，跟小朋友都玩不到一起去，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奶奶去串门，跟着爷爷去田野里。

倘若有一天温雨没跟在爷爷奶奶身后，邻居肯定是要问一句，你家小尾巴呢？

爷爷头一天晚上就准备新鲜的鸡鸭，奶奶这会又去菜园里摘了当季蔬菜。

“这些都是不打农药的，吃着安全。”

温雨含笑点头，她并没有拒绝，这是老人家的心意。

待了一段时间，她知道爷爷奶奶的身体都还可以，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是打算等下次回来将老两口接到身边去的，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他们的一致拒绝。

“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又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不是给你添乱吗。”

“是啊，那城里人的日子我们过不习惯，这乡下待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