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安, 也催生出了不自知的嫉恨。

那时,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巫行云身后的李秋水。出于一种莫名的情感, 他到最后才开口提醒对方。

这么多年, 午夜梦回之时, 他常常会看见巫行云最后看向他的、错愕的眼神, 以及她身后漫卷的波涛云海。

当李沧海将他们扔出缥缈峰之后，李秋水不是没有劝过无崖子继续修行好夺回掌门之位的。只是那时他心中愧疚, 便拒绝了。

那原因, 或许是不愿再对上悲愤的李沧海, 或许是为了昔年也曾庇佑过他的巫行云。

而今有多少年了？他看到了巫行云长大后的模样。

不是他凭借记忆中画出来的样子, 是真正的巫行云。

他心中如此激荡, 眼中映出的女子却没有半分眸光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李昭明道：“那个什么云中鹤, 需要浪费你这么久的时间吗？”

巫行云横了他一眼，刚刚明明已经告诉他了，现在还要多费口舌？

“碰上个伤眼的老毒物挡道, 顺手砍了，跑得倒是挺快。”

李昭明扶额，这倒是小伙伴的风格。

巫行云转过来，直直望向站在前方的白衣女子。

冰肌自是生来瘦，清丽宛若九秋菊，行止之间身姿柔桡轻曼。眼前人和巫行云记忆中的小女孩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唯一不变的，是对方眼中看向她的依赖目光。

“师姐...？”李沧海低声呢喃，只觉得自己仿若梦中。

或许这真的是梦吧，梦中师姐依旧是当年模样，眉眼之间神态从未改变。

“沧海。”巫行云点点头，“还有无崖子，好久不见。”

她这么说着，却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美目含泪的白衣女子，将之与记忆中的小女孩对上。

“师姐！”

李沧海终究忍不住，犹如一阵风般飘到巫行云面前，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她将头埋在多年不见的师姐肩窝，像是幼时一般蹭了蹭。脸颊下的肌肤是温热的，她能听到躯体中的心跳。

师姐还活着，没有跌落无边云海，没有摔下万丈深渊。

真是太好了。

“久别重逢，你们都没什么话可说吗？”

李昭明在她们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bushi）之时，抱着手臂凉凉道：“那边有个人好像快没了。”

他看了半晌，都不见这对近乎隔世的师姐妹有别的动作。倒是另一边的老头，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姑娘们，似乎十分可怜的样子。

但是想到他就是那个发言古里古怪的无崖子，便本能的不喜。

李昭明没有去过未来的世界，不知道这种人，在未来有一种专有名词来形容。

曾在混沌中遇见过的、教给他一些现代词汇与知识的某个魔神早年是个死宅，听说过但是完全没有遇见过这类人，是以也从未跟他科普过这些。

李昭明开口便不怎么客气。

确实，无崖子因着把功力都传给了小和尚，衰老的速度加快。方才小和尚见到的还是个帅气的老头，肌肤光滑、面如冠玉，这会儿就成真白胡子老爷爷了。

和那边相拥的两个美人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辈分的。

巫行云伸手抚了抚李沧海的发，正是满腔情感不知从何发出之时，猛然听到小伙伴的调侃之语——

这丫的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流好手。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巫行云冷淡道：“无崖子？也算许久不见。”

“大师姐！我......”苏星河推着无崖子往前了一小步，老人逐渐浑浊的目光带着浓重的愧疚。

“你我早已陌路，大师姐、很是不必再唤了。”

安抚好李沧海，巫行云远远瞧了一眼无崖子，心中古井无波。

他活不了多久了。

“...是了。”无崖子苦笑道：“我早就没有资格了。”

巫行云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并未作任何停留。

“沧海。”巫行云道：“随我回灵鹫宫看看吧。”

去看一眼昔年故地，缥缈峰上的云海、灵鹫宫外的冰雪，是否还是旧模样。

“好。”李沧海微笑道。

幽蓝长剑横斜悬空，青花摇荡出袅娜姿态，巫行云拉着李沧海踩了上去。

“小和尚。”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虚竹听到上方女子声音空灵，“待你完成了无崖子的要求，便来天山灵鹫宫。”

虚竹打了个哆嗦：“小、小僧真的不能改投门庭啊。”

哪怕他现在还没搞清楚少林寺的状况，可他父母均还在少林，他总要回去的。

李昭明抬起手卡到前额，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天上，不可置信道：“就这么跑了？”

用完就扔啊这是？

他话音刚落，天际“咻——”地飞来一柄闪着幽蓝寒光的长剑，剑穗上的青花随风摇晃，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