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面对千方百计救回来的故友，亦是难得卡壳，不知该与对方说说些什么。曾经在心里思量过千百遍的话语，千年来他想要告诉对方自己走了多少地方，那些地方的风景又是如何之类的话，刹时堵在心头，难以开口。

岁月轮转，昔日他作为先锋官打下的大周八百年后消失不见，后来的王朝如同轮回一般崩塌，周而复始。他独自坐在云端上，看着陈塘关的春草年年如新。再后来，连陈塘关也不在了。

从东海之畔的人族孩童与年幼的小龙，到三界威名赫赫的战神三太子与统领四海水族的龙君，他们分别了这么多年。

如何开口，如何去问？

“......”

李昭明沉默了。

若是这般，他也无法安慰对方，亦是无法劝对方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他哪里有这个立场啊。

很多年以前李昭明从妄境中醒来，面对隔世的血亲，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逃避。

青丝成雪，往事成霜，千秋风云辗转过，唯有他一人留在了原地。

转世的义妹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白衣女子眉目含忧，却不敢在他跟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生怕哪里会刺激到他。患得患失的模样，全然不似昔日任性多变的魔女。

当年他的陨落与义妹无关，那素来骄纵的魔女与他重逢后却是那般模样。敖丙昔日，无论是有何等迫不得已的原因，却是真的死在“哪吒”手上的。

也难怪即使除了心魔，哪吒心中也有着些许踌躇。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啊。

李昭明瞧着哪吒焉了吧唧的模样，决定想个办法转移话题。

“哎哪吒，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哪吒也十分配合，他与敖丙之间的事情，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李昭明这么一问，正好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哪儿？”

说着，他抬头四处看了看，这一看便是万般惊讶。

“怎么死气这么重...等等，这是被我的九龙神火罩烧的？”

哪吒鼻尖动了动，轻嗅到了这片土地上被黑尘覆盖的死气，空气中残留的火焰气息非常熟悉，是他的法宝留下的。

“咦，这下面......？”

哪吒赤脚踩了踩下面的土地，隔着黑尘死气，他依旧察觉到了地下灵脉涌动不绝的灵气。

“这里是花果山。”

李昭明招招手，示意哪吒过来些，不知从哪里摸出根红绸带，以指作梳将哪吒散落在腰间的长发仔细绑了起来。

“孙悟空那厮昔日大闹地府时打坏了他猴子猴孙的生死簿，西天承诺过他可用功德重塑，这山是杨戬烧的。”

哪吒任由少年在自己头上动作，他素来聪慧，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他只是不愿去搭理，并不是想不通。李昭明这么一说，他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难怪你说那猴子九成九能入伙。”

若是杨二哥来执行的这命令，以他的性子，首先断然不会那么听玉帝的话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其次昔年阐教和截教都被西天坑的好惨，不反坑回去就对不起当年封神之战，被清源妙道真君算计到骨头渣子里的各路神鬼妖魔。

“那些猴子猴孙在你的道场，杨戬倒是藏得严实。”

“正常。”

哪吒稍微有些不习惯少年给他束起的高马尾发型，下意识甩了甩，发尾擦过后背，散散漫漫，有着一股子别样的疏狂。

“失踪这么多年，玉帝自然不会再关注我那香火渐熄的道场，若非天庭实在找不出能代替我的人，恐怕中坛元帅的位置也不会到现在还是空的。”

什么感念昔日得力战将，无非便是口头说上几句而已，算不得什么。

哪吒笑得十分嘲讽。

“我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里的玉帝这么小气，生怕别人会夺了他的地位一样。”

李昭明面上有几分困惑，道：“他不是天道钦定的天庭之主么？”

同样是昊天，这边的玉皇怎么说呢，脑子可能比他认识的昊天多装了一个东海。

不然怎么解释，他总做这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呢？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哪吒冷哼一声：“以为谁都盯着他那个位置呢，也不想想，光是需要我去平顶的妖魔之乱都不少，天庭位高权重的文神武神，哪个不是自己份内的事务都忙到飞起。便是他不是天道钦定的，天帝要处理的事务更多，谁乐意自讨苦吃去篡位。”

“天庭公务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昭明心有戚戚，他想起洪荒那边新天庭建立后，即使是封神之战充填了不少人手上去，也照样公文事务堆积如山。哪怕是他三哥也被昊天瑶池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留在了天庭帮忙，幸好他当初跑得快，并没有编入天庭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