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江南+番外(51)

作者:虚海 阅读记录

河源院说,“确实是这样啊,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藤权介心想,早知道是这种情状,自己的担忧与定光大进的哀愁也还真是滑稽,还有什么与他做戏的必要呢?然而转念想想,哥哥受那种迥异性格的驱使,未必能像常人一样为自己的前程提心吊胆。往往其他人越虚张声势,他的心里越是以之为然。

可奇怪的是,这世上由哥哥产生出来的楚痛,总是经定光大进的手对自己实施。那么这种楚痛便无法撇开人之常情,自然而然地扶植定光大进上位。自己的喜怒哀乐,全凭此人拿捏。刚才那种油然而生的轻松,很快熄灭下去了。

“我倒也想见那个左大将一面啊!”分明知道这话说给女流之辈,是行不通的事,河源院的脸上很快现出着急的神色。

“呀,那要怎么办才好呢?难道我给头弁去说吗?”真觉得很不好意思,等同于无形之中将这种私情公之于人了。河源院连忙改口道,“要传达什么私事的话,我也能想个办法代劳的呀。”

藤权介兴趣大失,“唉,你还是不要管的好,不说这个了。”

越是这样遮掩,河源院心里的好奇与着急越盎然着,“什么事情,给我说一说吧。”

藤权介见她一幅纯真无邪的样子,心想何不成全她做一个善解人意的良妇呢,便说,“我呀,因为害怕哥哥才跑出来的呢。”

“小野宫的中纳言么?”

“正是他哩。”

“为什么会害怕呢?”

但凡是喜爱表演的人遇到得以表演的舞台或者观众,表演的欲望就会像洪水决堤那样倾泻而出。藤权介犹如与阔别多年的知己重逢,将对哥哥的经年之怨,滔滔不绝地倾诉给河源院的小姐。

种种劣行与重重恶言,经由他的描述,正像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拍打在河源院的脸上。

河源院不觉地问道,“比传言里说的还要凶恶,中纳言竟然是这样的人么?”

藤权介也全然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早知你不愿相信,何必劳废我的口舌呢?”

河源院哪里是那种意思,却不想为这样的小事多做辩解,因之沉默不语着,二人不欢而散了。

结果事后,又禁不住要向藤权介写信讨好。可她却全然不知藤权介这里的情状,只因信久不回,难免怨恨连篇。

藤权介此人,一面对自己与定光大进的约定耿耿于怀着,一面却出于奇异的惧怕而不愿与源头弁会面。那种瞒天过海的计划,在不出所料的谣言四起之中,早早的无疾而终。因着心中难以言喻的屈辱,将之视为自己的头等大事,以至于远远瞥见大进一眼,脸上都烧火一般的疼痛。

可在家的出入往来,难免打上照面。有一回避无可避,唯有咬牙与之相见。定光大进呢,却如常地向他问好。这是藤权介万万不能甘心的啊,莫非他忘记先前对自己忍辱负重的央求了吗?

定光大进却问他,“您愁容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什么烦恼苦恼吗?”

这便是麻木不仁的嘴脸吧。藤权介的心里,已不敢再生出任何对善念的幻想。

藤权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凝重的沉默下,定光大进问道,“看起来有点过度疲劳呢,不与老爷说一下吗?”

“老爷”一词,顿时把藤权介点燃了。

“应该问哥哥最近过得好不好吧?”

“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呢。”大进的样子很不以为然。

“哦,是吗?那么长桥局的事情……”说到这里,藤权介有了眩晕之感。来自于哥哥身上的定光大进的气味,正压在他的头顶,他几乎不敢去看大进的眼睛。

“那是没办法的事呀。”大进的口气还是很平淡。

“没有办法的事……”说得气若游丝,还是被大进听在耳朵里。

“对啊,能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缝住所有人的嘴吧。”说到这里,大进自己也笑了。

可很奇怪,不知是什么,支持着藤权介的继续发问,“这终究是事关重臣体面的大事……父亲那里,不也知道了吗?”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在那个时候,仿佛藤权介化身为了藤中纳言,定光大进充满殷勤的眼眸里,不断盘旋着高高挂起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藤权介怔忪了良久,发觉自己竟然身处河源院的庭院中,原来在刚才,自己故技重施的,又从小野宫里逃跑了出来。

河源院的侍女见到他,大为吃惊,马上将藤权介迎到小姐的房间里。

河源院也分外诧异地问道,“竟然是这样的落魄,没有照例送来和歌便也罢了,莫非没有坐车子过来吗?”

藤权介只说,“请让我呆在这里一会儿吧。我前几回拜访的时候,你总不在,教我好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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