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抵达的南亭山(24)
欣茹随明诚走进客厅,容光焕发告诉他,“照一一次月考,一次期中考,都是全班第一。升了高三,这孩子很努力呢!”
明诚听了也高兴,但心里清楚,照一这么拼,完全是为了妈妈的缘故,他希望让李欣茹开心。
“老师说,照这个成绩,可以去试试国内那几所名校,不必非跑国外去。”
“他自己的想法呢?”
欣茹还没开口,外面传来讲话声,长叔陪照一走了进来。
照一还穿着校服,明诚曾听他向母亲抱怨过校服样式土,同学们都不爱穿,不过在明诚眼里,儿子即便穿上再难看的衣服,也掩不住挺拔的身姿。儿子一直是明诚的骄傲,即便他已失去照一的信任。
饭桌上,明诚给照一倒了点红酒,庆祝他两次考试拔得头筹。
照一没碰杯子,“学校不许喝酒。”
明诚说:“喝一点没事,再说是在家里。”
欣茹见儿子依然没动静,便插话说:“你就喝一点吧,爸爸为你高兴呢!”
母亲开了口,照一才勉强举杯喝了一口。
明诚问他:“打算考哪所学校,定下来了吗?”
照一朝母亲瞥一眼,欣茹含笑望着他,满眼期待,他不太情愿似的说:“想考德累斯顿大学,读工程机械专业。”
“去德国读?”明诚为难,“我不太了解那边的情况。”他在美国和英国倒是都有些资源。
照一低眉:“我自己会搞定。”
气氛有些冷场。
欣茹转首向明诚解释,“他和朋友约好了,一起考过去。”
“女朋友?”明诚想开玩笑调解一下。
照一却绷脸:“不是。”
欣茹笑说:“是网络上认识的一个笔友,好像是捷克人,是吧照一?”
照一点头,对母亲笑笑。
明诚也微笑点头,喝下一大口红酒,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洗过澡,明诚走到照一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灯火通明。
他很想跟儿子聊聊,刚要敲门,听见照一讲电话的声音,大概是和同学,正说学校里的事。
“我对他没意见啊,你看每次收作业我都有跟他打招呼咯……那你就安慰他,考第二也很好了,和我就差两分,从来没有常胜将军的……我傲气?我觉得他比我傲气多了,看谁都不如他,和他做朋友当然会有点困难了……”
明诚返回主卧,李欣茹已躺在床上,她总是容易疲倦,不过知道明诚今晚会和她一起睡,欣茹心情好,硬撑着精神等他。
明诚上床坐着,问欣茹,“累吗?”
“还好。”欣茹靠近他一些,脸上露出满足而娇羞的神色,仿佛她还是二十来岁的时候,可她被那场重病折腾得形销骨立,脸上没有一丝肉彩,显得很苍老,明诚无法长时间盯着她看。
他伸手在欣茹肩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孩。他们什么也干不了,但欣茹还是喜欢依偎着他,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她很快就睡着了。
明诚忽然很想抽烟,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欣茹睡眠浅,他不想惊醒她,更不想为此解释——她总是问得很仔细,哪怕非常琐碎的事。
他回忆起刚才和儿子的对话,照一现在吝于施舍他一个笑脸,说话也是能简则简,他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母亲。
明诚忽然对欣茹生出一丝恨。以她的细腻,怎么可能察觉不出父子间越来越冰冷的关系?可她装看不见,从来不提,也不试图为他们弥合,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他缩回搭在欣茹身上的手,冷冷闭上了双眼。
* *
夜凉如水,徐朗坐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下发呆。
他脸上的伤已经痊愈,身上的淤伤也消了大半,不过迫使他走出家门的动力依然是复仇。
他去找同学陈老三,想组织一批人马好好跟对方干一架,但老三不肯。
“算了吧,阿朗!那些人可不是小混混,有几个身上都背过人命的,黑起人来根本不讲规矩,咱们不在一个档次上啊!真要打起来,能不能占便宜不说,闹大了,他们不过再进趟局子,跟回家没区别,咱们可是连派出所都没蹲过的,犯不着给自己抹黑啊!就当让狗咬了,以后躲他们远点儿!”
徐朗觉得沮丧,不管老三是不是口是心非,但肯定是不可能帮他报仇了,如果他一意孤行,孤身找上门去,非但仇报不了,很可能再让人给削一顿。
隔壁的门卡啦一声响,有个人影闪身而出,徐朗转头看,是周尧,愁眉不展的。徐朗把自己的烦恼暂搁了,振作精神低呼:“阿尧!这么晚了还不睡?”
周尧冷不丁听见有人叫自己,吓一跳,抬头看见徐朗坐树荫底下,穿件白 T 恤,森森然仿佛一鬼,笑道:“你怎么也不睡,在树底下装神弄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