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40)
“有些交情?”默央看了一眼磕头求恩的懿成,想起卿缭禀告过的展啸一事,忽然阴阳怪气起来,“是有些交情。”
懿成抬起头看他,“若查明她是冤枉的,陛下……能否饶展姝一命?释她出大理寺。”
“冤枉?”默央又抚摸起那张脸,心底暗自想起一个人,他絮絮叨叨,以为能得到往日在安荣公主面前那样类似的回应。
“你知不知道,每一个初入大理寺的人都道自己冤枉……”
“可一旦在刑狱司辗转一番后,他们就纷纷签字画押,俯首认罪。”
“你说,到底是大理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还是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呢,你说,朕又该如何去相信呢?”
他白净修长的手正熨帖她的脸,懿成垂下眸子,“真相为何,陛下会明察秋毫,大理寺也会秉公办理。只是展姝乃懿成友人,懿成自然相信她……”
懿成抬眼看她,似下了很大决心,从怀里摸出那枚铜钱奉上,“那日陛下落水前问我有何心愿,如今我求陛下,保全展姝性命,可以吗?”
“啪!”
默央脸色骤变,拂袖摔了一旁的药碗,安荣公主不会说这番话,霁华不会是这般反应,她应该冷漠一张脸,她应该对法家诉狱的学说理论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可她没有!除了一张脸,她始终做不到一丝一毫地像她。
默央恨她无情敲碎了他的美梦臆想,冷笑道:“不过是个奴婢,你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懿成一惊,知道小皇帝一向是喜怒无常的,急忙磕下头去,“陛下息怒,懿成知错,天子一言九鼎,为政以德,懿成恳求陛下……”
“你是在说朕言而无信?不配为君?”默央望着满地的白玉碎瓷片,眸中闪烁起妖冶的寒光。
懿成大惊,连忙告饶,“懿成绝非此意。”
“想救她也并非不可,”默央躺回床上,语气阴深,“你若肯从这儿赤脚走出去,朕可以考虑放了那个人。”
满地碎瓷折射出的寒光令懿成倒吸一口冷气,她一字一句道:“懿成多谢陛下开恩。”
说罢,便低下身要褪去鞋袜。
“滚!滚出去!碍眼的东西!”
默央见不得她那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心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他不过厌她对展姝一事纠缠不休,默央侧过身不再看她,“去叫……宣妃来,以后朕的药都用不着你了。”
宣妃阳季华。
季华,季华,是她。
懿成穿好鞋袜,悄然退去,她以为,默不作声便能忍住那潸然欲下的泪水,便能守住那颗固若金汤又伤痕累累的心。
仗义相助
小皇帝这病愈发蹊跷,半月里来反复高热,竟不见好转。
姜太后来兰池宫发了好大一通火,伺候的人无一幸免,通通领了二十板子,一时间兰池宫哭天抢地,又更加愁云密布,战战兢兢。
懿成到底挂念他的病,再去看他时,他神志不清地躺在那张床上,白日里还在梦呓些什么。
“懿成公主?你又来做什么?”宣妃阳季华端着那碗粘稠猩红的药,杏眼微扬。
她很美,是一种动则嚣张,静则温顺的美,懿成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得如此浑然天成,以至于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魄,难怪默央会爱她如斯。
懿成忽然卑悯起自己的模样来,她垂下头,“我来看看陛下。”
“如今可看到了?”阳季华落落大方朝她一笑,坐到床前,懿成看到她洒金绣莲花纹的宽袖随着喂药的动作起起伏伏。
默央那药喝得吐了一大半,他眉头紧皱,在念叨什么。
懿成走进两步,才听清楚原来他念的是“季华”,“季华”……
他醉酒的时候也这样唤着,懿成眼眶没由来地发烫,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割她的□□,却无法完全割舍,她看到阳季华亲密无间地贴近他,听懂他的耳语后忽然就笑了,然后懿成听到她说——
“公主怎么还站在这里?”她脸上仍是方才那灿烂羞涩的笑容,“难不成?公主对皇上平日里和嫔妃相处那些事心存好奇?”
懿成赧然,客套道:“宣妃娘娘说笑了,懿成不过前来探望,皇上无碍,便放心了。”
“无碍?真亏公主说的出口。”
“宣妃娘娘何出此言,懿成不知何时得罪了娘娘?”
阳季华顺手握住默央的手,“未曾,只是我惯来如此,不爱那些虚与委蛇。”
病榻上两只交握的手不出意料地刺痛了懿成,她妒极又笑,讥道:“这习惯可不太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懿成劝娘娘好自为之。”
对于她突然的反抗,阳季华有一丝错愕,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她满不在乎地笑道:“公主与其如此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自个儿,也关心关心下月即将前来的北国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