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83)

作者:似金 阅读记录

“吉达呢?”懿成喋喋不休。

“长矛!”□□一脸愠怒。

“还有——还有乌仁哈沁呢?”

聒噪的女人!□□叫苦不迭,悔不该多舌一问!

朝阳下,一骑黑乘,正马不停蹄,直奔大越边陲的小城漠北而去,他们要借道漠北,抵达北域。

故乡漠北

漠北县不复记忆里男耕女织的鲜活安定,数十年前天灾霍乱,将它一半的生机掩埋于废墟之下,相忘于世,而另一半,恰恰也重生于这片荒芜之上,长流不息。

街头巷尾不乏酒馆客栈,那里充盈着风尘仆仆的归人与行者,他们多是往返于两国的商人小贩。

南来北往的羁旅之客熙熙攘攘,这儿着实不算太过荒凉。

懿成望着这全然一新的街景人情,竭力去想象当年漠北的旧模样,可除了一个叫小虾的女童,余下的,她一无所获。

那个女童生于芒种夏日,是一个与今日的寒风刺骨截然不同的遥远的一天。

“这漠北与当年大不相同了。”□□牵着黑骢,在凌乱狭窄的街道上与懿成并肩而行,似有感叹。

他的话语与她的心声巧然而合,懿成心下好奇,问道:“你曾来过此地?”

□□沿着过往里那所屋舍的方向去,“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约摸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自己还尚未出世人间,懿成不禁吐了吐舌。

“那时我年纪尚幼,一心要离家闯荡,不巧半途遇到了沙盗,与随从走散,误入漠北……”□□没有明言,那不是沙盗,对一个孩童来说,那远远比沙盗更为可怕。

他踏过路上的飞沙碎石,不带一丝慌乱,也无一丝羞惭,那些过往的狼狈,来自叔父的追杀与逼迫,他可以视作云淡风轻,“所幸,得一户人家相助,我才能重返家国。”

□□指向不远一处久无人居的荒屋,微憾道:“那儿就是了,我还记得那户人家姓陈,家主是个私塾夫子,胸怀经纬,屈居漠北僻地,仍有儒士之风,很是难得……”

陈?夫子?陈夫子!漠北方圆数十里除了父亲还有哪个陈夫子!

父亲,父亲,以往与父亲久别重逢,总是行进于漫无边际的回忆之海里,如今猝然萌生于他人之口,倒显得弥足珍贵,也愈发令人伤情了。

懿成一时悲喜交加,不觉已泪湿眼眶,但她仍不动声色,死死咬紧牙关,她怕泪水无故宣泄,一层层湿了罗裳。

她离那所蛛网密布的屋舍愈来愈近,她听到她的心跳如鼓,也听到□□萦绕不绝的低沉的声音,渐渐如梦般缥忽,她想,旧事重提,想必他也有所感怀罢。

“我去之时,陈夫人已身怀六甲,因而性情不定,总是打骂……”

那是——

懿成闻言大惊,她无法相信多年前他们已然相遇的事实,就在这片废墟掩埋的时光里,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悄然而遇了,这令她无比害怕,因为她感到了天命的神圣与不可亵渎,它已推演出了世间一切的命格盘数,从而布洒下因果姻缘,将众生引入那个未知又神秘的轮转。

“他还有一个好赌的儿子……”

不,不,请别再重提,别再重提那些不能瞑目的亡魂,他们死于一场天意弄人的杀戮,就让他们安息于昨日,安息于冥域罢。

懿成全身不住震颤,她不忍再闻,目之所及,是片片腐朽的断梁残木,似乎要随时逝于寒风中,化为乌有了。

倘若没有那场天灾,这儿应还住着温吞的父亲,严苛的母亲,有兄长,还有小弟,是大越千万户人家中最最平淡无奇的一户,却足以令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念念难忘。

□□的目光染上苍悯之色,“漠北遭逢天祸,不知夫子一家,可否安好?”他从来不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如此询问,也不过是聊表伤感,以求心安。

不料,断壁残垣之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阵孩童的玩闹嬉笑,□□一时兴趣盎然,噤声看去,只见一群垂髫小儿在断梁之间架上秋千,乘风而笑,总角之乐,往往最是怡然自得,也最是令人歆羡。

懿成的嘴角渐渐泛起笑意,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何一扫阴霾,她凝视着玩闹的孩童,忽然开口打破了僵持的缄默,“我也喜欢秋千。”

□□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草原可没那玩意儿。”

“我知道——”风吹动她的髦衣,她脖子上的伤痕若隐若现,懿成了然一笑,“所以我要将他记在心里……”

“走吧。”懿成恢复如初,对□□盈盈笑道,“莫让往事耽搁行程。”

□□牵起缰绳,眸子里又焕发出如常的光彩,“公主所言有理,走吧。”

秋千已建于残堆之中,欢笑亦覆于悲哀之上,这一次,懿成没有回头,她心无旁骛,向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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