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234)

仿佛只有那点疼痛,才能分散开心尖撕裂般的苦楚。

他徒手挖了很久, 灿烂的阳光落在染满了血的被褥上, 陈啸之哭得声音都在发抖, 挖得指头都破了皮。

沈昼叶那台被砸出蛛网的iPad, 就躺在他手边。

那阳光半点不通人情,陈啸之感受到海风吹着他的面颊, 感受着暌违已久的暖阳柔暖金黄地, 覆盖在他的身上。

可他几乎是死了。

他脑子里嗡嗡地响,根本没想过自己的人生没有沈昼叶会是怎样的,沈昼叶是他人生的一株藤蔓,哪怕离他远去,哪怕在过去的二十年内鲜少伴在他的身边,也渗透生长进了他的血与骨。

她是那样惊艳又如同惊鸿一样的人。

……时间总是太少, 太少了。

短到只有五岁那年的春天,十五岁那年的冬天,还有——还有。

陈啸之发疯般倒抽着气。

那甚至已经不能用悔恨形容。陈啸之甚至想杀了自己——那个给他种下了理想的,惊鸿又沉重的女孩,他二十年都没能忘掉的人, 他的承诺与初恋。

下一秒,一块石头沾着阳光,自废墟的顶端滚了下来。

吧嗒一声。

陈啸之粗喘着,沾满了血与灰的手上全是新鲜的破皮,他握着一块压在褥子上的石头,朝外一抽,但是太重了,他没抽动。

那瞬间,第二块小石子儿滚落。

陈啸之:“……”

温柔海风拂过陈啸之乱糟糟的头发,他潮湿痉挛地抽了口气——亚热带炽热的阳光穿过云层,如金雨般淋满海啸过后的废墟,而那断壁残垣理论上不该二次坍塌。

细小沙土却又沙沙落了下来。

……陈啸之迟钝地抬起头。

刹那间棕榈树在风中摇曳,白鸟掠过灾后天穹,日光犹如创始之初。

——在那灿烂的光线中,废墟的顶端,有一个姑娘。

千万光芒夺目地汇聚在那女孩的身上,留出一个漆黑又锐利的剪影。

那姑娘像个野孩子,海风吹过她蓬松柔软的长发,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浑身带着野蛮生长的味道,光着脚,站在坍塌的屋顶上。

陈啸之:“……”

陈啸之脑子里咚的一声,心脏搏动发了疯地敲击着鼓膜。

那姑娘愣愣地看着他:“……诶?”

然后姑娘家弯下腰,赤着脚去踩下一块石头,像是要来看他。

“……”

陈啸之却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注意不到任何别的东西,客观世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视网膜上,仅剩一个耀眼夺目的女孩儿。

陈啸之冲了上去。

他展臂将那女孩抱在了怀中——那一刹那,陈啸之的鼻尖闻到她发间柔软生嫩的气味,臂弯感受到了鲜活柔韧的身体,那姑娘温热的鼻息碰触着他的脖颈。

“……诶,”沈昼叶呆呆地问:“……怎、怎么……”

陈啸之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死死地抱着像个野孩子般的沈昼叶,泪水滴进她的脖颈,手指死死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却觉得阳光实在是太温暖了。

沈昼叶:“你怎么在这,干嘛鸭……”

陈啸之死死抱着失而复得的,他的四月。

“干嘛?”小四月难受地动了动,带着鼻音说:“……怎么突然就?还有你不说话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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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之抱得更紧了些,依赖地将面颊埋进沈昼叶白皙如玉石的颈项。

沈昼叶挣动无果,柔柔软软地小声说:“……松开呀。”

陈啸之:“……我不。”

“松开。”沈昼叶声音带着鼻音,娇气地说:“……你身上有……太脏了”

陈啸之将自己冒出的胡茬在她的脖颈处微微磨蹭了下,哑着嗓子笑了起来,道:

“我他妈……”陈啸之的眼泪滚落,却又笑了起来,声音粗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我就知道。”

然后他将沈昼叶抱得更紧了些。

-

大海潮汐涨落,温热的风吹过满目疮痍的大地,远处众生熙熙攘攘,长街上落满阳光。

陈啸之松开沈昼叶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她居然还光着脚。

陈啸之:“……”

沈昼叶抽抽鼻尖儿,满含嫌弃地问:“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脏?”

陈啸之几乎浑身都在打哆嗦:“我四天没合眼了。”

然后陈啸之打着颤,问道:“你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沈昼叶头上冒出个问号:“……还能怎么回事?这地方都这样了,我肯定不能在这里住啊。”

陈啸之:“我他妈……”

陈啸之眼眶都红着,却又一句重话都不敢说,问:“你为什么不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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