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272)

第100章 疼你疼得要命,你走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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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发完微信, 靠在自己的小行李旁边,等了许久陈啸之的回复,却没等到。

估计是在那里玩得挺开心的吧, 沈昼叶茫然地想。

那时金光斜沉, 如火的太阳开始朝地平线下坠, 沈昼叶知道在别人家住着要有最基本的礼貌,至少在离开的时候要知会到房子的主人,而沈昼叶对自己寄宿者的身份,有着极为清楚透彻的认知。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过客。

沈昼叶茫然地看着窗外泛着金的白云,沉默地想道。

天穹被泼了墨水, 梧桐枝叶于雨中舒展开, 行人们披着雨衣, 踩着自行车穿过马路——这一切的景致与她年少的时候别无二致。从青涩的初中年代到如今的岁数, 整整十年,几乎一切都变了。

可是街道却与她小时候所见的没甚区别, 连树几乎都是原来的模样。

……陈啸之好像也没怎么变。。

沈昼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酸楚与怅然, 接着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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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啸之看到那条微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

他上午时在咖啡馆里和李磊课题组的学生聊了许久,那个与沈昼叶走得最近的、叫裴菁的姑娘,吓得一直哭,陈啸之不住地告诉她没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可是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以直抒胸臆的难受。

那个姑娘抽了张纸,哽咽道:“对、对不起老师,我失态了……”

陈啸之笑了下, 道:“我不是你的老师,先擦擦吧。”

然后他将纸巾朝沈昼叶师妹的方向推了下,又问:“你们为什么谁都没有收集过证据?你们从上到下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个人挺身而出?”

那姑娘哭得脸都红了,沙哑道:“……我们害怕。”

陈啸之看着她,他们的面前放着两台手机。

“我们沈师姐害怕,”那叫裴菁的女孩哭着道:“……不仅她,我们下面的学生也害怕。教授,身为学生的身份其实很苦闷,什么都被人卡在手里,毕业证学位证版面费实验经费,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求着他的。而且他总是来得很慢,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我们一直安慰自己‘没事,熬过这三年就好了’,‘还有比我们更惨的’。”

陈啸之:“……嗯。”

卡座上方的灯光洒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陈啸之眼里的光几乎淬着冰,望向的却不是对面的女孩。

“不就是这样的吗,教授,读研究生不就是这样么,”裴菁哭过后的声音沙哑,对陈啸之说:“……传统学徒制的延续,理论上导师需要将所能教的一切都教给你,他们即是老板又是师父,却又对学生有着极高的权力。”

“对,”裴菁道:“是‘权力’,不是‘权利’,我用的是力量的力。”

陈啸之静静地看着她。

裴菁抿了一口咖啡,垂下眼睛,声音却仍发着抖道:“……这世上有很多好的导师,在学生迷惘的时候指引他们,在他们感到孤独无助时给予帮助,在他们迷途时告诉他们自己走过的路,一起讨论,亦师亦友。”

“……毕竟学术本质上,还是前人的传承。”

“他们不会滥用他们有的一切。”

“……可是这个权力,”裴菁低声道:“如果进了错误的人手中,就是压在我们头上的大石。”

陈啸之神色沉重至极,在昏暗的光里点了点头。

裴菁道:“三月份陶崇园跳楼自杀,王攀却至今仍挂在自动化学院里。高岩死了,沈阳却还是南大的系主任。他们是根基深厚的既得利益者,是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是我们这样刚刚入行的愣头青所能撼动的。至少我们不需要叫李磊‘爸爸’,也没有什么人格上的羞辱,他已经比王攀沈阳好了许多了。”

陈啸之无声,沉默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其实经历着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人,”裴菁看着陈啸之,声音甚至还发着抖:“抑郁而绝望、迷失而彷徨的,甚至经历着不公的人,绝不在少数。我所能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这个角落凑巧亮了一盏灯,您看见了我们。”

陈啸之低下头,唇角抿起:“……是的。”

然后陈啸之慢吞吞地开口道:“……你真的愿意为我作证?”

裴菁安静地看着他。

“陈教授,我一开始来这里的原因,”那女孩开口道:“是您说您要和我聊一下我们沈小师姐。老实说我犹豫了很久,毕竟这是会引火上身的事儿。”

“……但您说,您要为沈小师姐抻开那段过往。”

裴菁没有戴眼镜,穿了条朴素的牛仔裤,一头尚未补染的栗色卷发扎在脑后,眼眶仍红着,直直望向面前的男人,面前的咖啡已经不再冒出滚白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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