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285)

陈啸之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青筋凸起, 双目赤红地看向远方。

沈昼叶那一瞬间, 以为陈啸之也快垮了。

她竭力忍着哭腔,在暴雨敲击车顶之声中,对陈啸之说:“……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合适。我们都从原点走开得太远了。就算我想找你叙旧也不知从何叙起,怎么都觉得陌生。”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想要的, ”沈昼叶嗓音里带着哭声与停顿,道:“我也拿不出来。”

“所以……”

沈昼叶顿了下,带着鼻腔说:“我——”

……我们分手吧。

陈啸之却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她别说了。

雨水贯穿天地,前路蒙蒙, 方向盘前的陈啸之平静中蕴含着颤意,道:

“……你是认真的?”

沈昼叶极力忍耐着声音中的酸涩,清晰地答道:“……是。”

“……”

那一刹那世间静谧,耳边唯余雨水落于车顶的、绵延不绝的敲击声。女孩子不再敢看陈啸之,别过头拼命忍住将夺眶而出的泪。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陈啸之喘着粗气,无声地拧了下钥匙,汽车引擎发动,车灯映亮前路。

沈昼叶听见沉默的空间中,传来陈啸之细微却又粗重、近乎痛苦的喘息。

陈啸之和她一起,缄默不言,像一脉沉默的山岳。

……是默认了。

沈昼叶别开眼,只觉心里的石头终于坠下,心里空得发疼,眼眶发酸。

她望向窗外——万物不可见,唯有灰茫沉黯、风散不尽的雨雾,仿佛这世上不会再有放晴的那天,而那雾雨的尽头有一滴被倒映的泪水。

沈昼叶眨了下眼睛。

于是车窗中倒影的泪滚落了下去,啪地落在了沈昼叶如天空般蔚蓝的裙子上。

-

……

陈啸之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沉默着目视着前方,驾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

……像是个快垮了的人。

……

长街喧嚣,华灯初上,高耸路灯映着姹紫嫣红的霓虹与水洼,大雨倾泻其中。陈啸之所定的酒楼就是沈昼叶爱吃的那一口儿,却又迁就了周院士的习惯,定在了一家古朴的酒楼里。

陈啸之开车进去时门童礼貌地对他鞠了个躬,车在地库停稳——陈啸之头也不回地开了车门出去,将车门重重甩上了。

地库的灯穿过挡风玻璃,昏暗而阴沉。

沈昼叶不打算带着泪光去吃饭,坐在空荡的车中擦拭了下眼角——她哭过之后脸上不是很显红,只要擦干了眼泪珠儿,就没人能看出她放才掉过金豆子。

下一秒,副驾车门咔哒一开。

地库里,陈啸之扶着车门,声音沙哑地道:“……出来吧。”

“……”

沈昼叶:“……谢谢。”

然后她与陈啸之一起穿过灯光暗淡的地库,站在了电梯前。

陈啸之穿着相当正式,足弓分明的牛津鞋上闪着光,剪裁合体的衬衫卷起袖口,现出一截修长结实的小臂。

沈昼叶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半天冒出一句话:“……所以,我们是分了对吧?”

“……”

陈啸之沉默许久,终于近乎疯狂地动了下唇,对沈昼叶说:

“……嗯,分了。”

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B1,陈啸之胳膊伸展开,按住电梯门,无声地示意小前女友先进。

……

沈昼叶鼻尖儿发酸道:“说起来,我还没和周院士吃过饭呢。”

陈啸之站在她身边儿,保持着熟人的距离,嗓音沙哑地道:“周老师人挺好的,很随和,你普通吃饭就行了。”

“……不过,你今天让我来,”沈昼叶涩然地说:“……是要干嘛呀?”

“有事儿。”

“……噢!”

陈啸之沉默如山,过了会儿,又哑着嗓子道:“你一会儿别乱说话,别打圆场。”

沈昼叶揉了揉眼睛:“好呀。”

“……那,”沈昼叶过了会儿又呆呆地问:“……我回加州之后需要换……换外导吗?”

“随便。”陈啸之微微粗重道:“你对我的课题不感兴趣的话就换一个,感兴趣的话就不用走。”

“……挺感兴趣的。”

沈昼叶诚实地道。

陈啸之嗯了声,接着电梯叮地一响,到了他定的包间楼层。

沈昼叶呆呆愣愣,抬起头望向他,好像在问他是谁先走——女孩子的眼底清澈,像是个等待保护的、无法直面风雨的孩子,如她小时候如出一辙。

陈啸之那一瞬间感到痛苦已极。

是一种连灵魂骨肉都从心尖儿被剥离了出去的疼痛。

-

……

那是沈昼叶数个月来,头一回见到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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