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347)

如今,那一半陌路的魏莱又变大了一些。我在告别她。」

沈昼叶抬起笔,抬头望向远处沉没地底的夕阳。

「……有一部科幻小说中曾设想,如果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见面,是不可以碰触彼此的。因为假若碰触的话,碰触的瞬间两个‘自己’都会爆开来,连能量都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这设想并无半分理论依据,但是却噱头十足,十分满足看客的期待。

我们真切地碰触过彼此,无事发生。

可我想那科幻小说其实写得很对,我精神上经历的冲击,甚至不能用‘爆’去形容。谁能想到十五岁和二十五岁的自己的对峙会造成这样大的冲击呢?」

然后沈昼叶长吁口气,在微寒秋风中写道:

「信写得豪情万丈,可研究的进展却十分糟糕。

我原来就料到我们所用的方法会有麻烦,陈啸之也是。一开始用这个方法也是为了更好理解我和陈啸之所共同设立的模型,其实早就料到了会失败,但我认为加深对它的理解,也许会有新思路……但我现在感到失败近在眼前,更深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真真正正的死胡同。」

她搓了搓冻红的手指。

「陈啸之也一筹莫展。」她写完,把草稿纸翻了个个儿:

「我们无论如何推演都推不出问题在哪里,所有的步骤都顺滑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却总是卡在了那一步。我昨天晚上和他在办公室耗到半夜十二点钟,他开车把我送回宿舍,今早我六点半来的时候,发现他昨天晚上送完我之后又开车回来,在办公室耗了一整晚上。

我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

我还有另一样苦恼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成年,所以不过多倾诉了。」

沈昼叶揉了揉脸,写下最后一句话:

「祝你一切都好。」

然后沈昼叶写下落款,翻出那个被翻得松软的本子,将刚写就的那两张及其随意、上头还用自动铅写满了演算步骤的演草纸一折,随便找了页本子塞了进去。

那本子里已经塞满了没寄出去的倾诉信。

沈昼叶发现信寄不出去之后仍在断断续续的写,却不抱希望于寄出去,只是单纯地倾诉着。与之相配的是她的用纸越来越糙越来越放飞,如今终于动用了自己薄如蝉翼,拿去当餐垫都透油的演草纸——还是刚算完的、被手抹得脏兮兮的那种。

沈昼叶居高临下地看着本子:“……”

本子一言不发……

“你真的没话对我说吗?”沈昼叶眯起眼睛对本子道:“我觉得你好像不是个普通物件儿啊。”

本子仍然安安静静,封皮静悄悄泛着光。

沈昼叶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小卷毛,威胁道:“你小心我今晚就把你给烧了……”

下一秒陈啸之推开门,讶异地问:“你要烧什么?”

沈昼叶唔了一声,并不避讳陈啸之的目光,将本子塞回自己的书架上,对他说:

“……一个铁憨憨。”

-

研究的确不顺。

沈昼叶的晚饭是和陈啸之一起在餐厅解决的,学生们吵吵嚷嚷,沈昼叶看着他们的身影发呆,吃着左宗棠鸡,脑子早就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对面坐的陈啸之也没好到哪去。

他看上去也许比沈昼叶体面些,毕竟沈昼叶是真的随便一抓头发就跑出来吃饭了,还戴着眼镜,与她没有心事时的精致小裙子小皮鞋小仙女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颇有种马克思·普朗克1878年到1901年的剧变之感。

……相比之下,陈啸之的变化还是要稍微小点儿。

沈昼叶忽然开口:“你觉得……”

陈啸之从自己的汤里抬起头,示意沈昼叶说。

沈昼叶想的那堆垃圾在嘴边滚了三滚,终于痛苦地说:“……没什么。”

陈啸之了然地点了点头,贴心地问:“需要头痛药么?”

沈昼叶用勺子戳碎盘子里的鸡,边戳边道:“不行我昨天吃过了,这几天我决定控制一下,谁知道水杨酸类有没有药物依赖。”

“应该没有吧……”陈啸之迷茫道:“应该没有。”

沈昼叶低下头去吃饭,两个人又各自陷入沉思。

夕阳逐渐西沉,陈啸之舀起一勺汤,忽而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我们在第四步纳入的延迟常量……”

沈昼叶抬起头,下一秒,一个餐盘往他们身旁一放。

“……!”

两个人俱是一惊,放下餐盘的罗什舒亚尔教授笑道:“介意我在这坐着吃饭么?”

陈啸之一愣:“老师?不介意。”

然后他让开了些位置,老教授坐了下来。

“我前些日子听说你们两个人在……”罗什舒亚尔教授拿起叉子:“Date,看来传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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