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35)

男孩眉目模糊,手指上还带着点吃雪糕的糖水儿,暖暖地捏了捏小昼叶的脸:“很伟大很伟大的那种。”

“你也是!”五岁的小昼叶大言不惭:“诺布尔奖晚宴我一定要带你去!”

男孩嘲笑她:“你文盲吧,是诺贝尔。写不对自己的名字就算了,连诺贝尔都不知道……”

小昼叶立即分辩道:“可是Nobel的发音……”

那男孩儿一口京片子:“别跟我嚼舌头,文盲美国人。”

小昼叶:“…………”

什么文盲美国人,小昼叶被他气得不轻,又准备和他扯着头发撕一架,就被那个男孩一把按住了脑袋。

“好了好了,”面目模糊的男孩儿按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憋着笑说:

“带你吃麦当劳甜筒行吧,不跟你打架。”

1998年,麦当劳还是稀罕物是,要跋涉很远的距离,而且价格对于零花钱只有五角的的小昼叶来说,几乎是不可承受的。

小昼叶小心求证:“真的鸭?”

“骗你干嘛?”男孩难以置信道。

接着,那面目模糊的男孩一把拽起骗吃骗喝小昼叶,拽着她跑出了小胡同。

老杨树在风里目送跑出去的孩子,老远都听得见俩小孩大笑的声音。

……

昏黄的胡同坍缩,杨树蜷曲进空气,嘈杂教室又挤回了沈昼叶的眼前。

“喂?喂喂?”

梁乐伸手在沈昼叶面前晃。

沈昼叶吓了一跳,问:“怎——怎么了?”

梁乐:“今天中午还是不吃饭?”

“不吃,”沈昼叶苦哈哈地说:“钱被抢了。怕我妈担心,没敢问她要。”

梁乐出馊主意:“有什么不敢要的,你就跟你妈说你全花光了呗。”

沈昼叶想了想实话实说:“总共六天课,她给了我二百,不可能不够用。”

梁乐:“……”

“那没办法了,”梁乐揉了揉沈昼叶的头发道:“那我自己走了,学妹,白。”

沈昼叶顶着被揉乱的头发,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这种没饭吃的苦日子只要再熬一天下午就行了,沈昼叶想,弯腰从书包里摸出她妈妈给她装的红苹果。

那苹果被裹在她用来遮脸的口罩里。

陈啸之正好对上了,沈昼叶拨开口罩拿出水果,抬头的瞬间。

——女孩子眉眼细嫩,含着水,正迷惑地看着他。

-

“我不说对不起。”

陈啸之说完,又烦躁地解释道:“我从始至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顶多就是态度没那么好,我不道歉。”

陆之鸣:“你确定吗?”

“我找你一起坐,对,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十五岁的陈啸之捏着水杯说:“可那不也是她先开始的吗,她先去找梁乐睡午觉的。”

陆之鸣和陈啸之面对面坐着,陆之鸣给自己添了点茶。

陆之鸣忍不住腹诽你对朋友都这么能吃醋小心眼的吗,惊了,可是陈啸之你这狗东西对哥哥一点占有欲都没有……

“那个小姑娘什么都没做错,”陆之鸣叉了勺肉酱意面:“不记得你不是她的错,你应该想明白了。”

陈啸之咬牙切齿:“梁乐——”

陆之鸣把意面送进嘴里,讶然地问:“啸之,梁乐不就只是她的新同桌么?”

十五岁的陈啸之梗了一下。

——的确是这样的,梁乐只是坐在他的位置上而已。

可是梁乐摸过沈昼叶的头,弹过她的脑瓜崩,并排趴着睡过午觉,他们两人实验课时站在一处,两人指尖轻柔地碰触。女孩儿五指纤细柔软,指尖还带着年少稚嫩的红。

长大的阿十笑成新月的眉眼。那两架雪白的纸桥。

这才算什么,这什么都不是。他心里明明白白。

可是陈啸之心里疼痛酸楚难当,像是整颗心要裂开,更像心底长出的细苗带来的伤痛。

“很幸运了,”陆之鸣说:“你确实对那个啥……阿十?念念不忘,都十年了。”

陈啸之一听,耳根发红。

陆之鸣道:“可她隔了十年还能回来。还正好转进你们班,这是什么缘分,你想过么?”

陈啸之没说话。

“你知道的,”陆之鸣卷着意大利面道:“她那种情况,很少有人会选择回国。”

那是实话。

国外的月亮总归圆得多——而且圆得方方面面,教育,衣食住行,都要好不少,不少人出了国,只要能定居,就不会再回来。

陆之鸣又说教道:“回国,回北京,转进你们初中,转进你们班……概率有多小?啸之,你本来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这个人了。”

陈啸之忍着不耐烦说:“我难道不知道?”

陆之鸣:“……”

以陈啸之那种狗脾气,不可能没算过这个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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