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419)

沈昼叶根本收不住眼泪花儿,抽抽嗒嗒哽哽咽咽,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沈爸爸凑过来,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女儿的爪子,示意她松开陈啸之的手。

“好啦。”他忍俊不禁:“都这么大姑娘了,哭得鼻涕泡儿往外吹——你就没个纸给她擦擦吗?”

后半句语气突变,是对陈啸之说的。

陈少爷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掏了纸巾,下意识想给叶叶擦擦眼泪,然而那张纸巾啪一声被当爹的抢走了。抢走纸巾的当爹的甚至正眼都不看他,夺过纸巾就给哭成一小团的女儿擦眼泪——那态度和对待陈啸之截然不同,温柔细致,极度的好脾气。

“……”

“花脸猫,”沈爸爸笑话女儿:“都多大了啊哭还流鼻涕水儿——擤一下,擤一下。”

沈昼叶哭得耳朵都红了,很顺从地就着爸爸的手擤鼻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哽咽、甚至语无伦次地说:“不对我早就猜到了——是你把信……我也是你——爸爸,你是一直都——?”

万千言语堆在喉咙口,她却连一个完整的问题都问不出来。

她的父亲沉默了下,说:“对。”

然后他道:

“爸爸一直在这里。”

沈昼叶泪水溃堤。

王尔德说心生来就是要碎的,他究竟咽下去了多少苦痛才能写出这种橘子?沈昼叶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裂成碎片,疼痛之极,像是她的身体裂开一道纹路,而有花叶正冲开束缚。

沈昼叶用力抹着眼泪,问:“那这是你的死后世界吗?”

沈爸爸沉默了下,回答女儿的提问:“不是。”

“那这是梦?”她含着泪水问。

沈爸爸平静而温和地望着她:“——也不是。”

“这里是我的心。”

沈昼叶和陈啸之俱是一怔。

“时间对如今的我来说是个虚幻的概念,”沈爸爸笑了起来:“空间也是。人死后宇宙会在他面前化为一条河流,只不过河流的每一面都在他面前展开了,死后的人可以无数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捡起同一颗他忘记了的石子。”

他说:“——我可能刚刚去看过你两三岁在地上躺着啃脚丫的模样,也去看过你妈在讲座途中玩手机。”

沈青慈温柔道:“她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是不爱做正事。还好你乖。”

沈昼叶终于破涕为笑。

她和陈啸之漂浮在无垠宇宙之中,发丝无风而动。

“妈妈最近很好,体检只有血压有点偏高……”沈昼叶带着哭腔开口道:“都是吃学校食堂吃的,北理食堂好油。还有她前些日子又和我说起你了,好像是系主任给她介绍对象,回来的时候很不满意,和我讲你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做得太好了,她连下家都不想找,连随便一对比都觉得对方很烂。”

沈青慈笑了起来,问:“她还说什么?”

“还说……”

沈昼叶用力擦眼泪,道:“还说你本来今年都要五十三了,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往六十岁上奔,骂你言而无信,……还说你读书的时候就挺卑鄙无耻的。”

“……”

沈爸爸果然卑鄙无耻,被骂之后非常高兴,噗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

沈昼叶抽噎着道:“她谈起你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喜怒无常。一会儿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一会儿又要扎你小纸人要把你碎尸万段掉……但无论妈妈对你什么态度,我都站妈妈那边。”

沈爸爸笑道:“这我倒是知道。”

然后神州也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

沈青慈一怔:“啊?”

“会在这世界盘桓,干涉女儿的生活,”女孩子带着哭腔道:“你是不是还读了我写给自己的信?谁允许你碰的?”

沈青慈沉默三秒,道貌岸然道:“我不能透露。”

沈昼叶:“你是不好意思承认吧?!”

“这个答案我不能透露。”沈青慈和善可亲:“但是最后每个人都会知道它的答案。“

沈昼叶万分笃定:“爸爸。你看我的信了。”

“……,”沈青慈忽而和蔼万分,转向陈啸之道:“你就是小陈吧?”

陈啸之:“……??”

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啊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然而陈啸之被沈青慈无视了大半天,被猛地一cue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颤抖道:“是、是……”

沈爸爸得到了回应,慈爱地拍了拍这位工具人的肩膀:“好,好啊。”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好些什么,陈啸之也不晓得,但看见沈昼叶眼睛还红红的,很嫌弃地看着爸爸。

“不许你欺负他。”沈昼叶抽抽搭搭:“也不许逃避我的问题——爸爸,我有个问题,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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