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56)

黑暗之中,沈昼叶看见陈啸之露在外面的手。

陈啸之的手掌骨节修长,关节分明,指关节上破了好几处的皮,已快愈合了。这双手和女孩的手不同,他已显出了少年特有的硬朗有力。

那骨节上,全是那天受的伤。

沈昼叶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那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一层坚硬的血痂皮。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那片伤口,又试探地握了一下,像是做朋友的前兆。沈昼叶总不知道陈啸之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得毫无理由。

躺在沈昼叶身前闭着眼的这个少年,她在转学来之前就听班主任提起过。

十五岁的小转学生从听陈啸之的传闻的时候就开始对这男孩抱有好感,那好感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见到一个认识许久的老友。沈昼叶曾经试图和陈啸之做朋友,却碰够了壁垒,陈啸之对她恶语相向,冷眼以待。

沈昼叶一想,又觉得想哭。

他这么讨厌我,她想——看到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蛆虫,每个字都透露着轻蔑。可我又做了什么呢?

下周我还是主动申请换位好了……换得离他远一点。远一点。他一定也在等我开口。

别哭,别哭,她又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搞得像蒙受了冤屈。

沈昼叶轻轻拿开自己的手。

——可是,下一秒,陈啸之的手掌死死握住了她的。

沈昼叶胆子小,那一下简直跟鬼片似的,一声惨叫,吓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陈啸之居然完全没睡!

陈啸之大概是快炸了,一把将沈昼叶一拽,那一下有点儿失力,沈昼叶踉跄了一下,差点磕进床上。

沈昼叶:“哎……”

然后她听见装了睡的陈啸之羞耻地说:

“……我、我道歉。”

-

十五岁的少年从床上爬起来,怕她逃跑似的握着女孩子的手,措辞却羞耻艰涩得像是这辈子没道过歉一般:“沈昼叶,我那天说的话——我其实——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想。”

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沈昼叶难以置信地道:“你……”

陈啸之居然醒着。他也不开灯,沈昼叶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然后她听见陈啸之说:

“我道歉完了,你原……原谅我吧。”

沈昼叶呆住了,陈啸之仍然握着沈昼叶的手。

那一瞬间,秋夜晚风呼地吹过。

在沈昼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她鼻尖都红了——这道歉太过朴素艰涩,可她从来没想过她还会收到对这件事的道歉。陈啸之眼睛里燃着光,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可是这少年的耳根都红透了。

“我没有和女……女孩子道歉过。”陈啸之将那些话语在舌尖滚过,又沙哑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你原谅我吗?”

-

沈昼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认识陈啸之已经一个月了,而好像这就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对话——毕竟本次对话居然持续了长达三分钟,以沈昼叶的一句“好好好我原谅你求你放手”结了尾。

两个人坐在病室里,灯亮了两盏,床和凳子相隔足足一米,场面极其尴尬。

沈昼叶:“……”

陈啸之说:“…………”

如果沉默是金,这屋里恐怕已经比国家金库还有钱了。

沈昼叶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陈啸之突然开口说:“我不是故意拉你手的你知道吧?”

沈昼叶想起她的手被抓住的那一幕,耳根都红了,小声说:“我尽——尽量,试着这么理解吧。”

陈啸之:“…………”

陈啸之说:“你还是忘了吧。”

好提议。沈昼叶看出陈啸之浑身上下写满‘崩溃’和‘我尽力了’六个大字。

沈昼叶则总觉得她的手还是被抓着,残留着陈啸之的温度。而且脑海里有个小昼叶突然冒出来与她寒暄:嗨呀你别说陈啸之的手还挺暖和……沈昼叶几乎惨叫出来,拼命一摇头,把这个出来找事的小小昼叶甩成一团烟雾。

又一阵夜风吹了过来,沈昼叶的小马尾都有点乱了,她用力压了压自己头上翘起的卷卷毛。

班长突然说:“全科护士都在笑话咱俩。”

沈昼叶一愣:“……?笑话什么?笑话班长你虽然被捅了但是身残志坚……”

“你再这样我骂你了。”陈姓班长冷酷地说:“笑话我有个三过病房门而不入的探病妹,每天像个田螺姑娘一样给我送水果送花有时候还进去坐一坐,你说这个来探病的田螺是谁?”

沈昼叶想了想,由衷叹息:“魏莱居然会做这种事,想不到啊。”

陈啸之点了点自己嘴角的位置:“田螺脸上有伤。”

沈昼叶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迷惑地说:“魏莱还会变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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