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64)

金黄的光拢在老人花白发间,又映亮了老人的金边眼镜。

“同学们早上好,”穿着格子绒衬衫的杨教授步伐矫健,走到台前,以双手撑在讲台上,目光隔着眼镜望向下面的学生,说:

“我的名字叫杨聂,杨树杨,耳双聂,你们可以叫我杨老师。”

那一瞬间,下面有人甚至倒抽了一口气。

沈昼叶则是微微一怔。

“今天,”这位过往辉煌的首席科学家站在阳光里,银白短发被映得发黄。

她缓慢地说:“——我来试着带一下高中的电学与光学。”

梁乐震惊地喃喃道:“这教授居然是……”

——他没有说完。

沈昼叶知道他想感慨的是什么,但是她心里所感慨的,和梁乐完全不同。

——沈昼叶感慨的是,杨教授竟然就是那个在厕所洗手的老奶奶。

-

科研大牛其实也分为两种,不会讲课的和会讲课的。

前者比较稀少,除非大佬的语言功能有问题——事实上大多数的老资格老教授讲课都非常风趣易懂,哪怕让他们来讲他们暌违五十年的高中知识点,他们也能讲得异常生动。电学本就是高中物理一大难点,抽象且不易理解,劝退程度仅次于力学——

可正是这一门课,却在杨聂教授的点拨下,许多知识点被串讲得明明白白,就像签子上串得分明的糖葫芦。

这大概才是学校专程将她请来讲课的原因。

沈昼叶觉得听这样的老师上课实属享受,这老教授看上去冷冷的,讲课时却有种难以察觉的激情,间或会穿插些她在实验室的有趣经历,十分吸引人。

连陈啸之都没玩游戏,听得十分专注。第一节大课结束,感冒的沈昼叶趴在桌上,慢吞吞地抽了两张纸巾擦鼻涕。

她趴的桌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应该是来考试的大学生留下的垂死小抄……她刚擦完一张鼻涕纸,就听到旁边的梁乐嫌弃她:

“别往我这扔纸!哇沈昼叶你鼻涕真的好多……”

于是被嫌弃的沈昼叶委委屈屈地,将滚到梁乐一侧的纸球捡了回来。

梁乐眉头一皱:“你是小孩吗?这么能流鼻涕?”

沈昼叶悲情地又抽了张纸,说:“么得办法,我感冒惹。”

梁乐还准备剋沈昼叶两句,坐在前排的陈啸之却突然扭过头来。他停顿了好一会儿,问:“……你感冒还没好?”

沈昼叶静了下,道:“我是昨天感冒的。”

陈啸之:“……”

陈啸之的同桌——那个叫陆之鸣的高二学长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陈啸之又艰难地道:“那——个,你如果要喝热水的话,我去给你接。”

“……”

沈昼叶崩溃地心想你是和热水杠上了吧?热水又做错了什么?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陈啸之这一莫名其妙的提议,讲台上的杨教授就突然开了口。

“在座各位都是要参加物竞的学生,”老教授慢吞吞地说:“我对现在的学生质量非常好奇,所以,我想请大家来做道题。”

教室瞬间静了下来。

老教授从讲桌上摸了只粉笔,叭叭叭地在黑板上画了个方形——一个示例图。

“这是一个——”杨教授在黑板上拍了拍:“磁感应强度大小为B,方向竖直向上的匀强磁场。”

然后她的粉笔在那几何图形上一点:“——这是个正方形的线框导体。”

粉笔铛铛地撞了黑板,震耳欲聋,可见这老人已经写了一辈子板书。

“拿出笔来,”老人转过身,带着丝几不可查的敷衍,对全班道:“我口述你们已知条件和问题。”

-

这题,和沈昼叶之前做过的每一道题都不同。

不是它有多特别或是多难,是因为这道题完全超纲。

杨教授口述的题完全是个大物题——沈昼叶只在竞赛解析题集里见过,连解题必然要用到的‘角动量’这一概念,这整个班都还没有接触。

也就是说,只啃了高中物理的人,不可能做得出来。

上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杨教授突然劈手一指一个人,道:“起来。”

那个被点名的人一惊。

沈昼叶突然发现那是个熟面孔——那个在厕所外嘲讽她的,在高中部多媒体教室上课时坐在她前面的男生。

“告诉我你的解题思路,”老教授语速飞快地说道:“还有用到的公式。告诉我你是怎么推它的。”

那男生支支吾吾了半天,老教授不虞地眯起眼睛:“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呢?”

她真的非常凶,几乎是立刻就移往了下一人。

第二个被点起的人,居然也是早晨时在厕所外编排沈昼叶的人之一,他站起来时手足无措,沈昼叶隐约瞥见那人的演算纸,几乎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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