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请小心轻放+番外(73)

作者:小央 阅读记录

它挪动着脑袋轻轻蹭她的面颊。

托托应答道:“没事的。等料理完这桩事,咱们就回按出虎水吧。你跟着我来汉人这边,一定也很想家吧?”

合喜啄了啄她发间的簪子,腹中又“咕咕”地叫了两嗓子。

“你问我怎么办?”托托揉了揉它的脖子笑道,“我也回去呀。”

合喜张开翅膀,羽毛蹭得托托想打喷嚏。这只漆黑的海东青又飞上空中去了。托托望着它,笑容不知不觉便褪了色。

她知道,合喜对现况也是了然于心的。

海东青贵为神鸟,四海可以建巢,即便居无定所,也只消一根树枝便能令它栖息。然而人却不尽相同。汉人这里不是托托的故乡,她在女真,同样已经没有去处了。

她是向大虚皇帝庄彻下过跪的人,因而已经女真人失格。况且,没了两条双腿的她战力不比从前,不能像从前一般打仗,单于也断不会再收留她了。

假如现在再背上杀害大虚朝廷重臣的罪名,那么就真的是走投无路,只能一死了。

而这样的托托最终还是站在了柳究离跟前。

他到的时候,只见山坡上是一片桃林。柳究离心里笑,亏合喜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四处无人,他以为还早,谁知一转背,就听到女声在背后低低地响起。

“你来了。”托托说,“带了剑没有?”

柳究离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剑来。他说:“既是决战,自然是带了。”

“那么,”托托说,“来吧。”

在久远的过去,在有森林与大漠交接的按出虎水,柳究离曾经在挑起剑时也这么说过。他道:“那么,来吧。托托。”

于是托托就挥舞着直枪或是软鞭朝他杀过去。大多数时候,柳究离气喘吁吁,擦着额上的汗微笑道:“真厉害啊,托托。”

那时候托托就会得意而自豪地扬起一个笑容道:“那当然了。”

她倒也没想过要为部落争取多少牛羊,或是为单于从汉人和其他部落哪里争来什么荣光,甚至也没想过自己要获得什么官爵或是财富。

少数民族之间战火不断,男人们奔赴战场,部落里其余的人们不断迁移。有些车队里有女奴隶遭受过侵犯,在迁移中产下婴儿——女人与孩子在战争中永远是最卑微也是最容易受伤害的群体。

这些孩子毫无疑问也是奴隶。长大以后,他们的生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在贵族手下。

托托是很了不起的。

她打破了这种可能,单凭在马上射杀敌人的数目。

柳究离头一次见到托托是在尸山血海中。

她是骑着敌军的马回来的。那时候柳究离刚接到先帝的命令没多久,跟随商队百般周折才抵达女真的车队。

他在毡车门口候着,周遭都是厚重的血腥味。要知道,厮杀与战乱对蛮夷之地的民族来说等同于家常便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跌宕着回来了,远远地看了一眼,柳究离就认出,那是他们大虚汉人的马。

他心里疑惑,以为是边地有汉人投奔了女真。

那马温顺而镇定,马鞍边绑着一圈团状的东西,远看像是鼓鼓囊囊的酒坛子。转眼间,它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柳究离这才看见马上的人。

那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女。她满头绑着鞭子,双脚裸着,手指沾满了乌黑的血迹,一看便知道在部落里地位卑贱。

然而比起这位少女,更加引人注意的是马鞍周边起初被他以为是酒坛子的东西。

那是汉人士兵的头颅。

他们都是大虚的士兵。永远凝固在他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惊恐与诧异。

少女只身一人跃下马来,旁边叫做特斯哈的剽悍男子过来连连抱怨,女真语说得又快又响:“托托!你又一个人跑去汉人驻扎的营地了!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被唤作“托托”的少女挑衅地侧头,猛地向前卷舌吓了特斯哈一跳。她也用女真语回答:“不会的。没有蛇了。

“我全杀了。”她嬉皮笑脸地说道。

后来,柳究离曾经在闲谈时问过托托当初为何这样。那时候她已经和昔日说教她的特斯哈平起平坐,也不再亲自做那么多猖獗的事,托托费了好大力气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时候,小单于三百天要杀许多牛羊献祭神明。同时,还要杀几个奴隶。”托托说,“杀敌多的,就不会被选上。年底的时候,为了保险,我通常会去偷袭几次汉人或者沙陀人。”

柳究离有一个弟弟。在受先帝命令来女真时,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来到女真之后,他却时常在托托身上看到幼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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