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吗？你还有哪些书要我带回去的，我给你直接运回去，这样周二你上完课我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背个包回去就行了。”说着中年男子就在从右侧前门走进来，一眼瞟见了亦然，就往这看了一眼。哦，是明曦的爸爸。

“好啊，我都放…”明曦正说着，用他惯常的那种轻快的语气，忽然走到门口就顿住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爸爸面前，用手抱起了桌上的书。“…都在这了。我给你送车上去。”他就冲着这便偷偷地笑了一下，用了一种努力装作正常的语气。然而其实一点都不正常，欲盖弥彰。

亦然抬头，补了一声：“叔叔好。”

他爸爸看看这边：“你好沈亦然，陈明曦经常在家说到你，说你成绩好，你以后在学习上多帮助他。”说完笑着若有所思看向明曦，被明曦催着出门了。

“叔叔再见。”她匆忙地理好了书，准备他们一撤就上楼去，正好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呆呆：“一会我给他送车上去，我们就去苏果超市买东西吧。”

亦然嘴角带笑，回了一句，好呀。

今天的天格外的蓝，放眼望去连朵云都看不见，只有淡淡的沁人心脾，让你除了凝视，什么也不想干。

亦然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想起暑假刚背的课文：

“There is no sky in June so blue that it does not point forward to a bluer, no sunset so beautiful that it does not waken the vision of a greater beauty.... Beauty in terms of our human meanings is meaningless.”

（没有六月的天空足够蓝，以至于你找不到一片更蓝；也没有一出日落足够美，以至于不会打开你的视线去发现一片更美——美用人类的语言形容时，本就难以形容——作者胡译）

美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体系，或许爱也是一样，以至于你形容不了某种心跳、某种欣喜、某种失落、某种哀愁，他们和夏日的蓝天一样，简单而复杂，难以言说。

手机震了几下，把亦然从凝视中吵醒：“我好了，你在哪呢？”

“在四楼的窗台上发呆呢。”

“是吗，我看到你了！”果然操场上跑过来的男孩子迎面在招手，他的背后有篮球场、教学楼，身边是新校舍刚插上的脆弱小树苗、以及校门口的百年银杏，远处有山，头顶是夏日的艳阳，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感觉——does not point forward to a bluer，难以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

“那我下来了，你就站那等我吧。”亦然冲他招了招手，准备往楼下跑。

“先到自习室吧，我有东西给你。”

说话两人都到了自习室，就看到明曦正把头钻进抽屉里，从深处翻出一个蓝白色条纹的硬皮本子，左下角有一只微笑的小狗。

“这是什么？”亦然双手接下，忍不住要翻开来看，第一页用他幼稚难看的字体郑重其事地写着：“小呆和泡泡的本子”，字下面画了一个很傻的小人，挂着呆呆一样的咧嘴微笑。明曦有点不好意思的挡住她继续往下翻：“回去再看。送你的生日礼物。”

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有心、有点甜。

在亦然漫长无边的记忆里，她甚至不记得那天下午他们去到哪里、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们可能去了隔壁大学的建筑工程学院围观了一下正在谈恋爱的大学生们，又或去台城脚下吹了吹湖水边的风、数了数城墙里的砖头，还可能漫无目的地在寺庙旁边的小路上摇摇晃晃、欣赏没有樱花的樱花树。

记忆也可能会骗人，可能这些根本就是在很多个下午完成的事，可能他们其实就去了一趟超市，但记忆也会定格，把那些有的没的少男少女之间互相的心事，定格在九月微风吹拂的蓝天下，留下一个阳光少年招手微笑的样子和一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下午。

她只翻到了第一页，上面记录了小呆第一天看到泡泡后的心情，那是某一个高一第一学期接近尾声的午后，他打完球回来看到有个女生坐在远处听着 CD 机写着作业，有一束阳光照过她的侧脸，投影了心动两个字在桌布上。这是故事的开始。

亦然知道翻完整本，就会知道她在他心中的样子，然而她曾经总是以为会有一份郑重其事的以后，由他亲自告诉自己，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子。

可是后来就没有以后了，这一切就真的成为了一个秘密，被她好好的包裹在高中的记忆里，同那些老照片一起，放在了书柜的最高一层，如果不是今天旧事重提，又怎么还会翻起？

第4章 “那你要问”

亦然轻巧的合上本子，有的记忆还是不要打开了，生活在继续，打开过去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情绪会喷涌而出、会决堤、会冲刷过今时今日可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