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酒九把酒坛子丢到脚边，转头看着他半天，然后才开口：“我一直没问你到底是谁，那天早上把你扛进来的时候，真以为你就是个酒鬼而已，谁曾想还身受重伤。我知道你来路不明，可我们澎涞时常有来路不明之人出入，所以我也没多想，就把你扛进来。可是现在想想，我好像后悔了，早知道当时真不该救你。”

“你……后悔了？”

听出他语气里有些失落，酒九接着道：“是，后悔了。因为我当时不知道，杨通天会找上门来，不知道我救了你，却又连累了你。”

“不，你救了我，并不曾连累于我。”

在他说话间，酒九又拎起一抬子酒，拍开泥封就仰头喝了一大口，喝完抬袖一抹就道：“说起来，我真觉得我就不是救人性命的料，或者说命里就跟这事相克。每次救人，得不到好报就算了，之后跟着的总有些不算好的事。其实你不是我救的第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爹之所以对你这么排斥，是怕我又所救非人……”

“又？”

“你并不是我就的第一个人。”

秦弦本想问点什么，可看到酒九的模样，只默默不吭声。

他想起自己在这醒来第一眼时看到的情形。

迷糊间，似是看见个较小的身影在晃动，他当时只觉得浑身烫的难受，不禁动了动，就发出了声响。

她察觉到床榻上有动静，转头，语气略带惊喜：“醒了？”

秦弦当时定定的看着，眼前作酒家伙计打扮的清秀“男子”朝自己走来。

他知道这不是个男子。

昏迷的时候，迷糊间听到有人喊她“姐姐”。

原来是她，这段时间在自己耳边呢喃絮语，声音真好听，却原来长得如此……俊美！

“多谢……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

嗯？这是要自揭女扮男装的身份？

却听她接下来道：“我不过就是这家酒肆的少东家，也就是说，这酒肆是我家的。你大可放心在这休养，我第一次救伤的这么严重的，就不打算半途而废了。”

“那在下就多谢公子了。”

“公子？我以为刚才你是说说的，现在这么看，是在开我的玩笑了？只是我想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我这是女扮男装吧！再看看你，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那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呢，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对待救命恩人嘛，你这个态度是可以的。而且，对于你这在救命恩人面前眼瞎心盲地一味附和，我这个救命恩人还是很满意的。”

秦弦听她说这话，就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姑娘，于是笑着道：“我以为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想让人认出你是女儿身。”

“你说的没错，本来是有这个想法，但我也知道，自己这女扮男装的本事目前还没到家，所以不强求。而我这么做，也只是希望旁人不要叫我的小字而已。你是不知道，我这名字本来就不够大家闺秀，那个小字一叫就更俗气。可是没有办法，这些人不听，既然他们非得叫，那我就形象上做点改观，不过是满足满足私心而已。”

“既然恩人说到这，在下就先冒昧了。在下姓秦，单名一个弦，恩人可以叫我秦弦就好。”

秦弦记得酒九当时看着自己微微一愣，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你叫我酒九就好，因为我们就姓酒，我家这店名叫酒肆。这是个很少见的名字，但是我觉得我们这个店名不错，叫酒肆的酒肆，这澎涞县城里独此一家，其他再有也是分号。”

“说回名字，说我的名字之前，我觉得你这名字很有意思，念得快些还像是清闲，也是很别致啊！不好意思，逗个趣，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不过这名字很有底蕴。只我的名字就没这么有水平，我的小字是我爹起的，叫酿花。我刚才没说错吧，真的很俗气。”

秦弦喜欢听酒九说话，当然也不会去纠正她，自己的弦是琴弦的“弦”，不是清闲的“闲”，更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和“清闲”是半点边都不搭。

而是温和地笑着听她说完，然后才问道：“所以恩人不喜欢？”

“行了，你别恩人恩人的叫，就叫我酒九吧。最好，不要叫我的小字，我不太喜欢，酒酿花，酒酿花，真是听不下去。”说着，酒九还叹着气摇着头，表示是真的对这个小字不满意。

秦弦却道：“酒酿花，这名字很好听！”

“得了吧，不用违心恭维。听你刚才自称是在下，而不是小可，我就知道你应该不是那些酸腐之人。你不用因为我救了你，就违心地觉得我这恩人什么都好。我这个人吧，照我爹的意思来说呢，心大，也就是没心没肺了。在我这里，很多事我都不会那么上心。你不喜欢我这名字呢，也没必要故意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