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玉枫的关心。

明明已经自身难保，却还在关心别人。

玉枫真是傻。

虽是这样想着，顾惜朝心里的愧疚却是分毫不减。

他原以为自己早就没了良心，现在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那些人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只有玉枫……这个如同另一个他的人，始终坚持着本心，哪怕再难，也是最初时的样子。

顾惜朝知道，这副模样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

如果选择不屈服于生活，最终的结局只有粉身碎骨。

顾惜朝担心玉枫会沦落到那个局面，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何时会改变？若是坚持自我，是否真的会得到好的结果？

哪怕心里再愧疚，顾惜朝依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他冷眼望着玉枫，心中的痛不比对方少，“之前的事情……”

顾惜朝深吸一口气，决定把他离开前的事情说清楚。

今日一别，他或许就再难见到玉枫了。

若是玉枫真的死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将他的尸骨带回京城好好安葬。

这样如果他的哥哥回来，兄弟两个也能团聚。

“不告而别是我的错。”顾惜朝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玉罗刹眸光微闪。

他想知道小儿子经历的一切，自然不会阻止顾惜朝剖析内心。

“你也知道我将功名看得有多重要，那件事之后，我再无科考的可能，只能另谋出路。”顾惜朝自嘲一笑，“这些心思我早已在信中说明，想来你也知道，就不多言了。”

韩风雨也回忆起，那个梦想破碎时仓惶无助的孩子。

他有点担心顾惜朝走向歧路，伸手握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

顾惜朝一楞。

玉枫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求救？

接着玉枫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将手收回。

顾惜朝明白了。

玉枫这样的人，明知道会有危险，一定不愿牵连他人。

或许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次分离之后再难相见，所以才这样认真地看着他，触碰他的手，让他好好保重，不要为自己难过。

玉枫啊玉枫，你可真是高估我了。以我的冷漠无情，哪怕不用你叮嘱，分别之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忘了你。

既然你如此情深义重，我又何妨回以真心？

玉罗刹听了半天，全是顾惜朝的叽叽歪歪。

谁关心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想知道小玉经历了什么。

顾惜朝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当着小玉的面，玉罗刹不好发脾气，冷冷地扫视顾惜朝一眼，传达他的情绪。

顾惜朝停下来，顶着压力最后，做出最后的承诺：“若是我有机会科举，考中.功名后，一定会告诉你。”

他在信里提到过，要和玉枫从此断绝关系，见面不相识。

玉枫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现在又身陷险境，顾惜朝何妨宽容一些？

他高傲、敏感又自卑，不愿让卑微的玉枫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如今玉枫比他更加狼狈，他又何必计较？

顾惜朝看着自己的朋友，再次下定决心。

若是玉枫出了意外，他一定会把人找到，将尸首去京城安葬。

韩风雨听到“科举”两个字，总算对上了剧本。

正好玉罗刹也以为他是勤奋好学但是脑子不灵光，没有办法参加科举，不管他做出什么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韩风雨眼睛一下子亮了，看着顾惜朝弯了弯眉眼。

如果顾惜朝考中，他还没被玉罗刹打死，一定会在京城见面！

看顾惜朝的样子，权力对他的诱惑力很大，若是他知道了自己是靖王，应当喜多于惊。自己可以给他更多助力，让他施展抱负，这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顾惜朝看着玉枫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朋友什么话都没有说，无言的默契足以让他们明白对方的心意。

玉罗刹看着儿子和顾惜朝，这才知道这孩子心里竟怀揣着科举梦。

顾惜朝是他梦想的寄托，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顾惜朝丢下小玉，独自一人来到了苏州，与小玉恩断义绝，将小玉的期待置之身后，直到今日才重归于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罗刹可不相信，乖巧的小玉会跟人吵架闹脾气。他宠了小玉这么久，小玉也只是偶尔执拗，在大事上从来唯他是从，绝不会与人起争执。

事情应该就像顾惜朝说的那样，是这个臭小子做了坏事，把小玉丢下跑了。

现在看到小玉过的不错，又想和好。小玉也是善良柔软，不懂得拒绝别人，看到朋友自己愿意回来，毫无芥蒂地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