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120)
门关上一瞬,福柔瞬间沉下脸,凤眸中只剩厌恶,连带自己这副身子都厌恶着。
阿夏走近,她坐起身,锦衾滑落露出肌肤如玉似雪,点点红痕若梅瓣。她拧着阿夏的胳膊说:“姊姊为了祁国已然做到这一步!你也该为祁国做些什么!”
不似以往轻声细语,合着她阴沉的面色,让阿夏觉得陌生又可怕。
福柔也看出她眼中惧意,深吸口气,声音放轻:“阿夏,帮帮姊姊吧!也算是帮你自己!”
四望无人,福柔第一次用如此认真的神情看着阿夏
“让他带你去战场!求他,无论用任何方法,一定要跟他过去!然后将作战计划偷出来。我会让珠儿陪你,一切听她的就好!大祁若是侥幸能赢......”
福柔半咬樱唇,忍住哭意,可两行清泪已然落下:“就当为了你自己也好!孟星辰,你还记得他吗?”
三个字在阿夏心里炸开,心脏狂跳不止,眼泪倏地落下,翦水秋瞳璀满星光,阿夏无意识反手抓住福柔胳膊,她想问:阿三在哪?
嘴唇轻颤,却竟是半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福柔何等眼目通透,怎会看不明她心中所想?言深语切:“孟星辰也在祁国军营,他一直想着你,想接你回去!照我说的做,就是帮了他,也是帮你自己!这一战若是祁国胜了,你俩两情相悦必定长相厮守!”
“阿夏,你明白了吗?切记今日所说不能让斡戈知晓,半个字都不行!一定记住姊姊的话!一定要去,按照方才所说照做,知道了吗?一定一定切记,不可让他知道!......”
福柔一遍一遍嘱咐,抓着阿夏的手也越发用力,直到阿夏点头。
松了口气,福柔将衣服捡起,一件件穿上。
门被大力推开,不早不晚,刚好在福柔将衣饰整理好之后。
白衣胜雪,周身寒凉如三九冬月,完颜濯一步步走进来,看向福柔,一字一顿说:“朕来接你回宫!”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也不问福柔是否情愿,他是来接她回去的,从此之后,她是大辽皇后,永远不能迈出宫闱半步!
福柔为阿夏掖了掖衣襟,而后随在他身后,出门时,望着天高地阔,蓝天白云,那般深情与不舍,大概此生再不会见。
这些都是早就谋划好的,一步一步皆在计算之中。
她笑着,不同以往,释然而轻松。
禁卫军将前后两条街都封住,酒楼内内外外皆站满。
半刻之后,禁卫军撤离。
又过了半刻,斡戈回来了。脸色阴沉,脚步沉重,房中只剩阿夏。阿夏被他这般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
绣床枕边有那女人遗落的金钗,他攥在手中,浑身散发着煞气。鹰眸阖上,无人知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三日之后,新帝登基,携同皇后祭天以告示神明,黄道运载,国祚万历。
斡戈始终看着高台之上女子,凤冠红袍,雍容端庄,当真有母仪天下之姿。
先帝后宫所有妃嫔都没能免去殉葬,唯有她得先帝亲笔赦令。而今更是高居帝后之位。朝堂之中再无人轻视这位中原送来和亲的女子。
可是又如何,纵使满身污秽,终究不还是没能抵住辽军南下吗?福柔在心中嘲笑自己可笑又可悲。
祭天礼拜,三跪九叩,福柔默念:诸天神佛在上,明眼所见契丹嗜血好战,世间生灵涂炭,求降下天罚,以清正人间道!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宴会上,众人恭贺新帝继位登基。战场胜势也被说成圣上国运加身,天神护佑。
完颜濯金文金冠,白綾袍,犀玉絳带,络缝乌靴,温雅矜贵,依旧谦和:“战场得胜该是南院大王和众将士之功,这第一杯酒,敬我大辽勇士!”
众人附和,皆举杯共敬。
斡戈执盏一饮而尽。
宴会欢愉,百官诸臣却觉不及往常有意思。因为太安静了。
贵妃娘娘...不,现在该称皇后娘娘,只在刚开始露了个面,坐在端坐九凤金鸾椅,仪容端庄。
而南院大王只顾饮酒,似乎心情极好,别人敬酒来者不拒,举杯同庆也是喝得干脆。一杯接一杯直至酩酊大醉。
想想也是,南院大王如今如意顺遂,战无不胜,九州四海归于辽土已是指日可待,心情能不好么?
宴会结束,他醉的不省人事,被奴仆背回府里。阿夏杵在塌边,见他安安静静睡着,不复往日意气风发,有些不像是他。
他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阿夏如是想。
盛夏夜空璀璨,她坐在门外台阶上,望着,念着,一直到睡着。
珠儿得了懿旨,出宫另投南院王府。
“公主说,怕是以后都不能再见,让奴婢过来照顾十一公主!”